魏子兰和王婉、莫苒、莫铠都僵在桌旁,忍不住看莫悠的反应。 莫悠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确定楚金还活着,就见到这瘟神,内心里起落太大,手上的筷子都落在了桌面上。 注意到那头盔,她赫然想起,那晚凌晨,他戴着那个头盔,撞向她和哥哥的车子……他摔在了地上,她却完好无损。 装病,装残,装可怜,害她愧疚自责,手段之高超,实在叫人钦佩。 倒也怪她笨,竟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过,若他没有避开的话,这会儿,她的坟上都该长出草了。 怕是楚金早就看出端倪,才撞向他的车子,以牙还牙。 无论这笔账如何清算,中间到底亘着一笔血仇。 所以,楚金活着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莫悠一念万千,正要起身,隔着桌案,莫琳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只抓狂地母狼,凶猛地扑向向昊擎,挥着指甲纤长的手,就打在他脸上。 向昊擎没有来得及躲,白皙的俊颜上顿时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眼角上沁出一抹红……他却还是望着莫悠,仿佛挨打的不是他。 “滚出去!怎么还不滚?我们都不想见到你!”莫琳仇怒交加,推他,搡他,踢他。 “我找莫悠!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你有什么资格找她?她被你骗得还不够吗?” 莫琳警告莫悠不准理会他,这就朝着厨房里招呼。 “拿刀!我要剁了这个畜牲给楚金报仇!” 管家从旁拉她,反被她一把推了个踉跄。 厨房里的女佣厨师忙把所有的刀具都收进橱柜里。 向昊擎竟还是站在那里,不躲不避的。 莫悠看了眼厨房,心惊地忙站起来。 见莫苒竟失心疯似地举着手机要拍,她忙按下她的手腕,“好好吃饭,别乱拍。” 莫苒忙抓她的手,却没抓到,“姐,别过去,他是凶手……” 莫悠在向昊擎面前站定,却只是盯着他胸膛。“找我什么事?” 他俯视着她低垂的眼睛,他粗犷喉结激烈地跳了一下,声音莫名地哽了一下,竟一时发不出,张了两次口才挤出低哑的声音。 “在电话里,有些事说不清楚。” “去大门口等我。” 他不放心地说道,“如果你不出来,我会一直等。” 莫琳就追在后面要砍他,被莫老夫人冷声呵止。 向昊擎却走得不紧不慢,一步三回头,见莫悠出了餐厅上楼,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这样子,她是一定不会出来的。 *银色的DodgeTomahawk,似蝙蝠侠的战车,霸气时尚,在莫宅古旧的大门前,格格不入。 低矮的百年老树下,浓荫碧绿,似油画的浓墨涂染而成的,树冠巨伞似地,遮挡了正午的阳光。 相较于幼时,这棵树,这大门,都格外的亲切,却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向昊擎仰头看树冠,眼前一片模糊的红。 他忙从摩托车的后视镜里照了照,眼皮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差点就毁了眼睛。 莫琳那指甲上,他记得,是贴了钻的。 莫悠没时间在病房陪他那会儿,叫莫琳过去,那女人叫了美甲沙龙的两个店员过去,就伺候她十片指甲了。把病房里弄得满是指甲油的气味儿,熏得他只能躲在洗手间里。 所幸,那妖孽长甲上的碎钻,没有刮伤眼角膜。 刚才竟莫名其妙地,只顾看莫悠的反应,丝毫不觉疼。 突然静下来,却反而疼得钻心。 莫悠拿了创可贴,棉棒和消毒药水出来,见他一只手捂着眼睛,脚步微顿。 “刚才怎么不躲?”凭他向总裁的身手,能躲开疾驰的车子,会躲不开一个女人的袭击?! “一直在担心你不愿见到我。” 他放下手,眼睛上已经又沁出血,俊颜显得异常诡艳,那血痕,触目惊心。 “我的不愿见,能阻止你出现?” “……” “向昊擎,你知道人最怕什么吗?” “我现在最怕的是,你一辈子不肯再见我。” 楚金死后的那天,他在病房里陪着她,她在昏迷中一直在问,“向昊擎,为什么?”如果不是对他心怀期许,不会有那样的失望。 莫悠自嘲笑了笑,“人最怕的就是,深交后的陌生,认真后的痛苦,信任后的利用!” 见他又要抬手,她冷斥道,“伤口能随便用手摸么?” 他姿势僵了一下,强忍着疼,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我只用创可贴就够了。” 莫悠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还是处理利索吧。你这样有仇必报的人,别因这点伤再杀了我姐就好。” 他没有辩解。坐在摩托车的车座上,微低头,牵就她的身高,视线正好落在她的唇上。 她凑近检查他的伤口,却是也怕莫琳指甲上的碎钻划在伤口里。 琼鼻吐息如兰。雪白的肌肤上,淡而纯净的樱粉唇瓣,似在召唤他一亲芳泽。 注意到他眼神不对,她气结地冷斥,“盯着我看什么?血快流到眼睛里了,还不闭眼?” 他咳了一声,听话地忙闭上眼睛。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反而愈加灵敏。 树荫凉爽宜人,树冠上鸟鸣清脆,他清楚地嗅到她手臂上类似玫瑰与兰花的香气,以及她发丝上洗发水的馨香,还有…… 思念,鬼使神差,在心底发酵成另一种灼烫的火,在血脉里奔腾肆虐。 眼睛上的血未等擦干净,他的鼻血就啪嗒啪嗒滴下去,打在了腿上……一滴一滴,晕染成一朵梅。 莫悠不悦颦眉,忙摘下棉棒上的药棉,给他堵住鼻孔。 “刚才也打到鼻子了?” “没有,是你害得!” 他大掌抬起,纵然闭着眼睛,还是精准地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灼烫的温度,害她心头一悸,突然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位“功能”不全,双腿残疾的病人,而是一个比黑豹更危险的男人。 感觉到她执意挣脱,他贪恋着掌心的温度与柔软,却不得不松开。 莫悠隐忍深吸一口气,蘸了消毒药水,给他擦掉眼睛上的血污…… 他故意夸张地咝了一口气。 她手上的棉棒迅速微停,动作禁不住慢下来。 “刚才死撑着不怕疼,现在又叫疼。” “莫琳那手真是鬼爪!” “知道她厉害就别再来。” 他眼珠就在眼皮下,急躁地转。 她唇角嗔怒微颤,却发现,他比以前瘦了很多,眼窝越显得深邃,腮骨刀削过似地清俊。 “别动!” “我没动。” “眼睛也不要动。” 他忙定住眼球,连呼吸也不敢用力了。 “怎么会瘦了?你报仇雪恨了,还抱得美人归,又儿女双全,不应该胃口大开吗?” “狗不会瘦,因为它不会思念。” 他闭着眼,倒是让她说话自在些。“倪凌昕和黎曼妙不是都回到你身边了吗?左拥右抱还不够?”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思念的不是她们。” “有她们还不知足?你要学你哥,广纳后宫?” 他气结地睁开眼,“我思念的人叫莫悠!” 她嘲讽失笑,在他眼前挥手,让他眼皮上的消毒水尽快晾干。 “瞪我干什么?我欠你钱了吗?”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烦躁提醒,“闭眼!消毒水晾干才能贴牢创可贴。” 他唇角一抽,差点误解,她是真心想和他“吵一架”。所幸,没吻下去。 创可贴贴好,她细细地给他抚平,又拿棉棒给他把眼角和眼下的血污擦干净。 “鼻子回去洗一下吧,别叫记者拍到。否则,明天我们莫家为楚金报仇雪的事,就传遍大街小巷了。” 他狼狈地没吭声,眼睛久久无法睁开。原来,她是为莫家的面子,才给他处理伤口?! 莫悠见他还是坐在摩托车上一动不动,斥道,“还不走?一会儿我姐出来,恐怕真要剁了你。”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忙碌着把药水瓶子拧好,自然卷的长发在肩侧,丝缎似地随风飘舞着…… 纯白的真丝雪纺衬衣,透出宛若削成的肩。内衬白色细带的吊带衫,显得锁骨秀雅惊艳,身体婀娜的轮廓被修饰地完美,宽松的衬衣也反而多了一种梦幻的妩媚。 下面搭配的是收腰的黑色齐膝伞裙,脚上一双黑色细跟的高跟鞋。 黑与白的层次明晰,对比分明,整个人利落清新,简简单单,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美感。 毫无疑问,她这一身素雅,是为楚金穿的。 他却提不起半分难过与酸楚,只是看着她,就心满意足。 听到莫琳在院子里咆哮,两人同时转头看了眼,就见几个女佣和魏子兰在那边围着劝阻。 他倒是想让莫琳砍两刀的,这样可能就有留下的理由。 “莫氏的股票这几天不稳定。” 莫悠没理会,转身就走向大门。 眼前,却总有那件她亲笔签名的夹克衫在晃,还有他满走廊的照片,他藏宝室里存放的视频碟片…… 那些回忆,都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他没有珍惜,她也没有留恋,却该死的深刻在脑海中。 他那双眼,深如渊,藏了太多她不愿去解读的东西。 他的心,他从前的吻,说到底,也都是可笑的毒计罢了。 被顾琰伤害过,被楚金出卖过,被他彻头彻尾地戏耍过,她永远……不该,不能,再相信感情。 向昊擎看着她绝然走远,心里莫名地发慌。 “向绍诩坐回原来的位子,少不了借机生事。你手上有那块地,他永远不会死心!” 莫悠淡冷地讽笑,“就算莫氏明天倒闭关门,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借着大批资金,压低莫氏的股票,就是逼着莫一钧和莫一珅把你嫁过去!” 她嗤笑,“当初,我倒不如直接嫁给向绍诩。”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腰腹被健硕的手臂自后抱住。 “向昊擎,你干什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