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禾要上去看小娃娃时, 那孩子刚睡,两只粉拳头紧握着,睡得倒是宁静。 大街上每个人影,少许雨水打湿窗棂,无事可做的一群人又凑到一块斗花牌。 凌霄这次不敢再放下君禾一个人了,他必须保证小兰草jīng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才安心。 一整日闲散过后,凌霄带君禾回他们房间休息。 大抵是因着下雨,室内沉闷,这才刚吃饭晚饭不久,小兰草jīng便已经昏昏欲睡。 凌霄拿了条软巾在伙计送上来的温水里打湿。 拉着君禾的手擦gān净他小脸和十指,困得不成人样的君禾倚在凌霄胸膛前,眼睛倦倦地眯成一条缝。 这些基本的小事君禾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可凌霄偏偏要自己代劳,只因为心里藏着不该有的心思。 不过他却迷茫于如何把这些心思告知给怀中的君禾。 说羞怯非羞怯,或许是因为没什么信心,更不知道君禾愿不愿意和他携手,更甚的,他担心他们二人看不见前方的 “路途”。 夜里两更过后,紧闭的窗户被一阵疾风chuī开,雨水潲进屋内,幽梦钻入chuáng帏…… 原本已经睡下的凌霄与君禾站在条羊肠小道上。 远方不见山水不见日月,往后回头,是一脸茫然的清水与逍遥。 这两个人,身量身形都相似,大致的区别差不多在于逍遥有一头银发,还在于清水相似的素白长衫外套了件红□□罩衫。 “ 我们的chuáng呢? ” 君禾戚着秀眉仰头问凌霄。 逍遥与清水对视, 彼此问彼此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凌霄还未回答君禾,他们面前又出现大片白光,刺眼的令人睁不开眼。 凌霄下意识地伸手拉着君禾护他周全,一只手掌还细心地挡在他的眼前面。 未听见什么声音,他们身处的异境又换了个场景。 白光消失了,凌霄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羊肠小道,原本护在臂弯内的君禾也不见了。 凌霄面上紧绷,警惕地回过头,不见清水二人的踪影,忽然身后传来声音,他又猛然转身。 如同虎啸的声响来自离他五丈远的地方,那里火光一片,滔天的火舌前站着个细瘦的背影。 凌霄看着那一缕青衣步步走进火海,气血上头的往前跑着大喊 “ 君禾!! ” “ 你要找什么人? ” 一个白发老妪坐在块石头旁边,手里拎了个罐子还有一只瓷碗。 君禾有些害怕地左右回头,他不认得这奇怪的地方。 四面八方不见光亮,只有身边这么一个怪老妪,凌霄哥哥去哪儿了? 垂头散发面无血色的老妪见君禾不理睬自己,朝着背后挥了挥袖子。 君禾终于见着他的哥哥,可却是在凌霄赤着脚走上架刀山的画面内。 那刀尖足有一掌宽,锋利无比。 不知怎么,凌霄与他隔着好远的距离,但君禾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刀尖刺在凌霄的脚底,鲜血不断涌流出来的…… 君禾害喉咙缩紧,想要往前走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一双腿仿佛被动在原地,一点知觉也没有。 张嘴想要喊着凌霄叫他停下,可是嗓子只有肿痛,根本出不了声。 兰草jīng急了,两只手重重地砸在腿侧,远处的凌霄还在往刀尖上送命,不知那刀山对他有什么魔力吸引。 见着君禾着急,旁边的老妪又开口了。 “你想要救他吗? ” 君禾低下头,双眼睁开,心里打鼓,难道是…… 那夜与他对上眼的鬼找他来了… 现在果真如同清水白日里给他讲的,这鬼要拿他的真身给自己续命…… 兰草jīng仿佛在一瞬间成长,两手握成拳头,对着石头旁的怪老妪点头。 “呵,怪不得你能来这这结情渊谷,怕不是遇见个执念深的。 红尘之事竟不分男女了? ” yīn阳怪气又拉长语调,听了好似在给死人超度,这老妪又向已经被吓哭的君禾确认。 “ 你和那人可是结情的关系? ” 小兰草jīng苦皱着一张脸,嘴巴也瘪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差当被此情此景吓死倒地了。 “什么叫结情? ” 君禾不明白,但是直觉告诉他应了就能够救下他哥哥,遂gān脆的朝人点头。 这老妪长“哦”了一声,又垂下头,拎着陶罐倒进手中瓷碗里不知什么水。 深色的汤水险些溢出碗口,这老妪端到君禾面前。 冷淡道:“ 这是碗□□,喝了吧,喝完那人便能得救,你则会因毒性发作而死,怎样,还想要救人吗? ” 君禾知道“死”是什么意思,肩膀连着手都跟着颤抖,又“啊啊”地想要跟她讲话。 老妪又随手一挥,君禾便能出声了。 怯怯弱弱问着, “我、我不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要君禾喝□□……” “没有为什么,既然你来到这里,那就定要过我这一关。你是选那人留在刀山上、 还是愿意自己去死? ” 君禾迷茫了,委屈地看着老妪,才意识到真的是鬼,和那天对视上的鬼一副模样。 清水说的果然是真的,鬼要来索他的命了。 几乎毫无犹豫,君禾便端过了这老鬼手里的汤碗。 “你,你真的甘愿不要自己活着,也要救那人? ” ;老鬼受到了惊吓,追问他。 兰草jīng一心想着把他的凌霄哥哥拉回来,哪里还会想到其他事。 自顾地抱着碗,眼睛一闭把这碗□□喝下去,并没有答这老鬼的话。 忽地画幕一转,君禾不见了、凌霄也不见了,唯有清水游走在桃花深处。 他正沉浸这莫名其妙却又美不胜收的环境内,却在下一刻看见个刺眼的面庞。 前世,他年少轻狂不知情为何物,闯入凡尘世间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仪表堂堂的白面郎君。 在这幻境深处,清水促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看见这人左拥右抱,面带chūn光,好不自在。 原本以为早已了却心事的风流公子一拳垂在树上,转身往外走。 心中愤恨当初看走了眼,被个负心汉惨骗,却还心甘情愿为那人丢去一缕魂魄。 另外一片幻境,逍遥一人站定在山峰之上,苦苦寻了一百年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背后是飘着yīn风的万丈深渊。 这人如今换上了一身玄色软盔,脸上带着半面面罩挡住额头与眼周。 从前那双赤诚的眼睛已经不见光亮,yīn晦暗淡爬在脸上,叫逍遥看了不敢喊他一声。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候还是他把这人拉到自己身边罩着不受欺负,逍遥心尖发颤地张了张嘴。 几度犹豫后,对着那孑然不懂的黑个子轻声问道: “你这些年来,都去哪里鬼混了? ” 那些年在天界的种种譬如昨日,活灵活现地从他眼前展览而过。 从前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小瞎子如今真的长大了。 那个只知道围着他转,恨不能把自己所能够得到的一切都要送给他的逐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一声不吭便从天界消失,如今连话都不回答他的冷面怪物。 逍遥绝望地垂着眼眸,面前的逐因竟然作出令他大惊失色的举动。 后退两步,直接跳下万丈深渊。 “逐因!! ” 逍遥面色狰狞的向前,可惜为时已晚,那抹黑色的身影已经匿进深渊出的雾霭之中。 情到深处则会心生执念,不忘不念,不念不忘。 远天又闪现一片霞光,四周确实漆黑一片。 看清眼前的凌霄感觉到臂弯内的躁动,低下头看,君禾正瑟缩在他怀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 “着了道了,这究竟是哪里?! ” 缩在凌霄怀里的君禾听见清水说。 凌霄回头,虽然周身暗淡,但站在身后的逍遥两人还是肉眼可见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环顾着这暗无天日的幻境。 脚下的土地是硬的,清水动手掐了一下逍遥的胳膊,痛得他嗷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