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冯诗的声音弱下去。 话说至此,仁至义尽,她不再理韩铖,飘然而去。 韩铖靠着墙想了很久,大脑才渐渐清晰起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什么人缘,什么声望,什么众人艳羡,全都是狗屁! 韩铖忽然觉得可笑,好像万箭穿心,所有的利器都是从黑暗中、地底下she出来的,连she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想起以往无数次站在讲台上宣布消息,季霜无数次管理班中纪律,是,他们二人的确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可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更别说损害班级声誉和学习了! 冯诗说得对,不会是她。 等等。 韩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件事原本与季霜无关,在风头上的人是李哲,就算这件事当初纷纷扬扬被很多人知道,他们也只知道李哲做了错事,怎么会牵连到季霜身上呢? 季霜是怎么知道的? 教导处门外。 李哲:“我早说过,这件事跟你无关。你这么做不值得……” 季霜:“为你什么都值得。” “是吗?放弃韩铖也值得?” 季霜苦笑。 李哲:“季霜啊,你就是太傻了。如果你知道这件事原本的真相,一定会恨我。” 季霜扭头看她。 “我做的一切,全是为我自己,看不出来吗?” 季霜神情疑惑。 “我要走了,这一天是迟早会来的,我早就想走了。”李哲的声音没有高低起伏,“打人?打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违纪。违纪你懂吗?我爸知道你猜会怎么着?哈哈哈哈气死了,我爸知道肯定会气死了!” 季霜看她笑着,面无表情。 李哲笑得眼泪快出来了,才看向季霜,手搭在她肩上:“所以季霜啊,你别生气,我真不是为了你。只不过……没想好找谁,就瞄准冯诗了,顺便教训她一下,怎么样?这人情你也不用还了,咱俩,两平。”她靠过去,“你可千万别恨我啊。” 季霜没有推开她,只是任她靠着。 半晌,她才轻声道:“你戒烟了吗?” 李哲:“嗯?” 季霜又重复了一遍。 李哲离开她,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没啊,谁说我要戒烟了?姐姐好不容易学会的,我容易吗我。” 季霜没理她,又靠在了墙上。 安静片刻,李哲道:“说真的,你要是早知道,会过来吗?会像刚才那样……为我说话吗?” 季霜缓缓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李哲调皮笑了一下。 季霜收回视线,合眼假寐,再也没说话。 第11章 11 李哲走了。 季霜从校门口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累得好像直接就能在地上睡觉。一进教室,撞见了韩铖。 季霜微微抬眼,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很快偏过头,想从旁边过去。 韩铖拉住了她。 “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冲动?”韩铖声音不温不火。 季霜想甩开他的胳膊,没成功。她只好抬起眼,对上韩铖的目光:“和你有关系吗?松手。” “你走了我能好过?!”韩铖也就仗着教室没人,才敢这么喊,“季、霜!” 季霜的表情整个松散了。 “你忘了你是怎么来的?还想让你妈担心吗?是,你讲义气,你重朋友,你去顶罪,还有什么是你不敢gān的?啊?你是有多大能耐啊!” 季霜眯起眼,打量他:“我怎么来的,不用你一直提醒。” 韩铖:“……” “怎么韩铖同学,你是觉得我一直不如你吗?” “我不想跟你拌嘴皮子。” 教室有人进来,两人及时停止了这场口角之争,心中十分不甘地回到了座位上…… 北方的下半年总是过得很快,秋天几乎没影儿,一闪过去了。叶子刷刷变huáng,又嗖嗖落下,最后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树gān和着西北风上演jiāo响乐…… 陈颐白瞎了大高个,一年到尾总得感冒两次,这次如约而至。她趴在课桌上,脑袋生疼,鼻子好像红萝卜。 教室里烧着暖气,可她还是感到阵阵冷意。 “如果感冒是个人……”陈颐一手抓着纸巾,一手掐着眉心,“别管他是美人还是什么,我一定……提起大刀砍了他。” 刘璇写着字,眉眼不抬:“请问陈颐同学,您现在有力气提起笔吗?” “没……” “嗯,尚有自知之明。” 陈颐趴了会儿,觉得自己现在背不下去也写不下去,根本没法上课,不由心理加生理双重难受。她直起腰,脑袋里好像灌了几斤盐水,咣当咣当响。 “我想回家。” “回啊。” 半晌没听到陈颐回复,刘璇抬起头—— 陈颐满脸泪水。 刘璇:“……” 刘璇:“不是吧,犯不着啊。想回家就回,下课给你妈打个电话,老师不会不给假的。” 陈颐吸了吸鼻子,没去擦泪水,任凭它流。 刘璇实在见不得这场面……一时哭笑不得。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颐也没胃口,扒拉了两嘴就放下筷子了。季霜叫林佳倩又去多买了馅饼和jī蛋,以防她下午饿。 回到教室后,季霜见刘璇没来,便坐到陈颐旁边:“要回家了,高兴么?” 季霜很少在教室和陈颐显得亲近,一来她们位置隔得远,二来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现在这样和季霜肩并肩坐着,挨得这么近,陈颐感到极不自在——有种关系错位的感觉。 季霜笑:“愣啥呢,傻了?” 陈颐:“不是……没什么可高兴的,如果我能永远不要上学,那才是真高兴。” 季霜“啧”了一声:“说什么傻话。怎么这么悲观呢?看不出来啊,你竟这么消极。不行,陈颐,这样可不行啊……你明白吗?” 陈颐枕在自己手臂上,嘴角弯弯的。 “我问你明白吗!” “……明白。” “明白就给我高兴起来,不许再丧着脸,十七能给你活成七十了,你可真配得上‘未老先衰’!再这样我不跟你作伴,别跟着我,我还想永远青chūn年少貌美如花呢!” “是啊,季霜永远青chūn年少貌美如花,老大永远是这样。” 季霜微微一怔。 这还是陈颐第一次叫她“老大”…… 说不上什么感觉,季霜不是不想她叫,也不是想她叫,却有点怪怪的。 可被人叫“老大”总归是一种充满成就感的心情,季霜说道:“这声‘老大’被很多人叫过了,是她们先叫的。你别叫了。” 陈颐的眸中闪过一丝黯淡,还没等她说话,季霜却先捕捉到了。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补充:“你和她们不一样。所以,别叫她们乱叫的。” 陈颐看着她慌乱的神情,笑了。 她眼眶微微湿润,从胳膊上起来,脸颊被衣服压出了一道崎岖不平的线,刻在脸上平添了滑稽与落魄。 “季霜……舍长,你怎么这么好。” “别腻歪啊。”季霜口里这么说,还是笑,“对,还是叫舍长的好,我可是你的宿舍长,名字也成。” 她们俩像刚刚认识一样,明明都已经快半年了,却忽然做起自我介绍来。这个场景若是外人看来,不知有多诡异和无厘头。 陈颐终究还是回了家。 她走后,季霜在这里看书,陈颐屯着的小说杂志全被季霜翻出来了,一本接一本的看。 将近年关,自习课特别多,马上又到圣诞节,因此这两天课程比较松散。 季霜看着看着,困意上涌,教室被暖气烘得越来越暖和、越来越舒服……实在是太适合人睡觉了。 周日傍晚的人稀少,过了很久,教室才渐渐有了人声。 唐潇潇带着怒火进来,一坐下就开始发牢骚:“真是无语了,我去看她,还吃冷脸。冯诗脑子有病吧?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把人开除的,又怨不着别人,再说了,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受nüè倾向,我看她脑子有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