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拱了拱自己的脚。bjkj66.com 她便往脚处张望数眼,却对上一对碧绿的眸子,一闪一烁,甚是可怖。 原来一个人到了疲倦已极之时,果然生死便都置之度外了。初夏竟并不觉得可怕,脚尖轻轻挪动,蹭了蹭那团毛茸茸的事物。 却是一只野猫般大小的动物,从初夏脚间爬了出来,皮毛雪白,双耳尖尖,毫不怕生的与初夏对视。 “是小豹子呀。”初夏心中一凛,“这里果然有豹子出没。” 小豹子跌跌撞撞从她身上踏过,匍匐在她颈边,又伸出舌头舔舔初夏脸颊,竟是连乳牙都未生出。再过了一会儿,小豹子竟尔躲在自己头边,颇为香甜的睡着了。初夏任由它枕着自己的肩膀,倒觉得惊惧之意大减。 石缝外响起了脚步声,初夏登时惊醒,慢慢抬起身子,将小豹子遮在了身后。 果然,片刻之后,自己的身子被重重提起,摔在了地上。 “我可曾告诉你,今晚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何不妥沉沉望向初夏,“若是你老实些,一气说了出来。今日我找到了,便给你一个痛快,保证你死得和做梦一样,毫不痛苦。” 初夏伏在地上轻轻喘气,轻道:“你们没找到么?” “每一寸山壁都找过了,却一无所获。”何不妥颇为危险的眯起眼睛,“如此,我也只能兑现那日承诺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唤来了身边最近的随从:“你过来。” “等等——”初夏忽然出声,“你们去看过那半山亭了么?” 暮色之中,那颇为古旧的亭子立在山间,仿佛摇摇欲坠一般。 何不妥唯一思索,唤来两人:“你们前去看看,一片瓦也不可遗漏。” 小半个时辰后,却是那两人回来了,依旧是两手空空:“首领,那座亭子被我们拆了,什么都没有。” 何不妥不怒反笑,抓起初夏扔给一旁黑衣男子:“想要拖延时间,你道我看不出来么?”说罢一指离地面三丈有余的洞隙道:“老七,你先去快活快活,咱们再来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初夏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正欲咬牙间,被人掐住了两颊,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何不妥笑道:“想寻死?死可比生难多了。” 初夏几欲晕去,长睫颤抖着垂下,却见那只小豹子依旧伏在石缝中,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她心下忽的觉得凄凉,却再也不挣扎,任由那男子抓住自己的头发,跃起扔进了那山洞中。 洞中很是昏暗,便只能借着洞外何不妥等人点燃火把的余光,瞧见怪石嶙峋,殊然可怖。初夏口中被塞了布条,呜咽着不能说话,只能双手支地,一步步的往洞口挪移。 身后是男子脱衣的窸窣声,初夏挪动了数尺,却又被人拉住了脚踝,一把往后拖过。 初夏强被翻过身,却听那男子冷笑的声音:“我劝你还是莫要挣扎了,少吃些苦头。” 初夏拼命摇头,一边往后退,直至身后靠上湿冷的石壁。 那男子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来,扯下她的外衣,冰凉的手指掐在她的脖颈处,再往下一拉,立时露出了胸口大片□光滑的肌肤。 料峭的春寒中,初夏忍不住浑身颤抖,眼见着那人的手指要触到自己的胸房,双眼一闭,将后脑往石壁上撞去。 那人显是没有料到初夏这个举动,伸手去拦,却又只阻到一半,初夏后脑还是有一处磕破在石壁上,登时流出鲜血来。 那人重又拖着她,将她放置在地上,远离石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初夏只觉对方的手正不断扯下自己的衣服,蛮横,暴力,跟着一具燥热、坚实的男子身躯覆盖上来,肌肤相贴之处,让她觉得绝望而冰冷。 她能感到身上的男子渐渐兴奋起来,动作亦越来越焦急,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何必相信他呢?初夏忽然想起何不妥说的那句话:“死可比生容易多了。” 她避开那人炎燥的气息,泪眼迷蒙间,忽然见到黑暗中一双莹莹发亮的双目。 ——是豹子! 果然没有猜错,那小豹子是从这里滚落下来的,此处便是豹穴! 不知为何,初夏忽然觉得快意起来,后脑一阵阵的发痛,血还在不断的涌出——不错,她便是要以自己的鲜血,引来晚归的母豹! 那母豹悄无声息的靠近,伏在初夏身上的男子是天罡顶级杀手,却自然而然的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动作一停,身子往前掠出。 母豹跟着往前扑出,初夏勉力向旁滚开,堪堪避开豹爪。 暗夜中那杀手已经同母豹斗在一起,豹吼声连连,而初夏呆呆坐在洞口,只望向天幕,仿佛置于事外。 四月初一,月相为朔,若有若无,最难分辨。 公子,我已做到答应你之事,可是你呢? 她不再犹豫,身子往外一倒,就此坠下。 风声自脸颊处刮过,初夏双眼紧闭,却未等到骨骼剧痛,只觉得身子轻轻坠入了一个怀抱。 这是一个男子的怀抱——初夏心口一凉,若是连这次自尽都不成,那么接下去所受的折辱,可想而知。 那人抱着她,却不顾她的挣扎,先伸手取下了她口中塞着的破布,又拂开她额边乱发,温和道:“是我,初夏。” 初夏挣扎顿止,却犹自闭着眼睛不愿睁开——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她竟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美梦。而睁开眼睛,梦就会醒了吧? 她听到自己上下齿咯咯敲击的声响,接着有人在自己脑后点了数下,血流便渐渐的止住了。 有人以风氅裹住自己的身子,又轻轻往自己手腕上戴上了什么东西,依然是那道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四月初一,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对么?” 是公子!是君夜安! 初夏一下子睁开眼睛。 是夜月淡星稀,可公子低头凝视着她,眸色深邃,似是平静无澜,却又暗流波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泪水刹那间充盈出来。 公子轻轻叹口气,移开目光,又似掩藏起几丝异样的神色,将她放在地上,柔声道:“再等一会儿,我先将这些麻烦解决。” 初夏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想的,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恨还是怕,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并不想让他离开。 公子脚步顿住,微微一笑,却俯身自地上抱起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却是那只小豹。 他将小豹放进她的怀中,揉揉她的额发,温言道:“若是害怕,就闭着眼睛在心底数数,从一到一百,我就回来了。” 小豹见得熟人,便往初夏怀里钻了钻,又舔舔初夏流血的手腕,很是高兴的翻了个身。 初夏便默默放开了公子的衣袖。 公子复转身,面对着何不妥数人,淡淡扬起眉梢道:“天罡?” 第十八章(上) 何不妥冷冷笑道:“君公子,你孤身一人,赴此险境,可不明智啊。” “你还叫我一声公子,便该知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公子淡淡笑了笑,月晕树影,在他素白的长袍上染出深浅不一的墨色,“大首领为了这《山水谣》,可真是不惜血本啊。” 何不妥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这些血本若能用在公子身上,倒也值得。” 言毕他手中射出了一支暗箭,嗖的一声,直上九霄云天。 公子依然负手立着,似是好心的告诉他:“不用等了,你那些手下,不会来了。” 何不妥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公子微叹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你真以为我带着这丫头是为了赶往青川河?你真以为这里是《山水谣》所指之处?你真以为,我一路游山玩水而来,是美人在侧、乐不思蜀的缘故?” 头上山洞内的豹吼声连连,撕破这黑夜,初夏怀中抱着那雪白的小豹子,耳边却响起了那日公子的话语。 那是在君府,自己刚从着火的小院中被救出来,立即在公子耳边悄声说了一个地名,“洞庭湖,君山”。公子当时抱着自己,秀挺的眉轻轻蹙着,转眼间便眸色一亮。 公子夜安只在这瞬间,便串构起了整个计划。 他命她说出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地名,青川河。之后乔装赶往青川河,一路上走得甚慢,却悄然安排下君府暗卫,赶往青川河布置一张极大的网,只等天罡现身,便一网打尽。 “你的那些手下,此刻或许死了,或许生不如死。不管怎样,你还是莫要再期盼的好。不过,要让你们知晓的是,这小镜湖却是我一人前来。能不能杀得了我,却看你们的本事了。”公子淡道,“杀手天罡,我想诱你们出洞,已经很久了。” 何不妥听完,却阴骘一笑:“曾经听闻武林中传言,公子的渔阳剑当世第一。却不知比起当年少林寺的惠风大师如何?” 公子微微皱眉:“如此说来,当年惠风大师之死,也是你们所为?” “不错。”何不妥手一挥,共十二人,围成剑阵,“剑阵战甲,自我天罡创始至今,使用次数,寥寥不过四次,公子你是第五位。” “大首领,大约只有快死的人,才会炫耀往日的荣光。”公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五尺长剑,浅浅一笑,“我只让那丫头数到一百,再这般啰嗦下去,她可更要恨我了。” 他不复多言,身形掠起如云,正是君家襄阳剑法中一招“日卷罗帷”。剑光遮云蔽月,虽指向一人,却气势磅礴至极,席卷得人人面颊生寒。 “战甲”剑阵,阵如其名,取守势,各人严守其位,却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钢板,缓慢的将对手逼至绝境,缓缓碾踏至死。 公子数招强攻,却无法攻入剑阵内,身法便微缓下来。他心知自己这般与对手抢攻,虽能阻住对方步伐,只是自己一人力竭易,对方却是十二人互补缺漏,时间一长,必然无法支撑。 再一凝眸,却见月影绰约,而当先四人中微露空隙,心下一亮,剑招倏尔变成灵动至极的清流剑,身子如同旋风,转眼便窜入了这十二人之中。 何不妥居于后侧,喝道:“变阵!” 剑阵倏然拉长,月光下,竟可见地上丝丝缕缕纵横的细线,拉成密密一张网,因为绷紧了,锐如刀锋。任何人转进其中,只怕都会被绞成碎肉。 公子此刻方知,之前的动作乃是为了诱使自己入阵,而这些丝线,除了能将人绞成碎片外,只怕还起着为十二人连气通声的功效,当下却也不惊慌,渔阳剑横劈,竟砍不断那些看似透明的线索。 何不妥沉沉笑道:“当年少林的老和尚也是死在这天蚕丝下。君夜安,这滋味,你不妨也尝尝。” 公子薄唇一抿,并未答话,身子却急速伏低,直贴着地面,仿佛一溜鱼,顺滑至极的出来了。 待到出了剑阵,才看见初夏已经睁开了眼睛,直愣愣的瞧着自己,怯怯道:“我数完一百了。” 公子不顾身后迫近的剑阵,歉然一笑:“那么眼睛便别闭着了,看我破阵玩。” 他接连三招——梵林未曙,禅山更寂,暝宿长林,招招皆是石破天地之能。迫得当前四人不得不后退一步,而左右后侧之人,因为未受这直面冲击,站在原地未动。 他等的便是这一刻。短暂的不曾协调,一闪即逝的破绽。 原本绷直的丝线此刻微松,更失去了真力灌注,松软下来。公子渔阳剑上注了十分内里,斩将上去,便是巨石也一并裂了,何况是天蚕丝? 丝线一断,剑阵便破。 十二人中彼此失去内力相扶,登时有数人为公子内力所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公子渔阳剑斜斜指向何不妥的喉间,淡道:“这可算破了?” 何不妥面色苍白,扶着胸口兀自不语。 公子亦不欲多言,正要补上一剑,忽听身后一声尖叫。 初夏颈间架着一把钢刀,持刀之人正是刚才留在豹穴中,与那母豹周旋之人,此刻跃下来,□着上身,血痕累累。 “公子,将你手中的剑放下吧。”那人冷笑道,“否则你这忠心耿耿的丫头,就可惜了。” 公子心中一时闪过万千的念头,若要疾攻,距离有多远?力道要如何?方位是哪里?胜算有多少? 可是哪怕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她也有可能被那刀勒开脖子。 “老七,让他废了自己的右手。”身后何不妥忽然出声道。 那人忙道:“是!君夜安,你废了自己右手,不然我先将这贱人的左眼挑出来!” 初夏脸白如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直直的望向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千言万语,又全在这里了。 往日里枪林剑雨,毒蛊利器,公子夜安不知冒过多少险,杀过多少人,可唯有此刻,却进退维谷了。他竟开始懊悔自己如此托大,不带暗卫前来,到底还是百密一疏。 初夏,我已放开你一回……这一次,难道依然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人□? 公子注视着咬紧下唇的小姑娘,却见她似是要哭出来了,细嫩的脖子擦过钢刀,肌肤被割开,转瞬落下几滴殷红的血。可她终究在缓缓的摇头,示意他不要这样做。 武林中最是有名的一把长剑落地,锋芒甚过星芒。 公子夜安却将右手伸出,面无表情道:“若要我这右臂,便自己来取吧。” 第十八章(下) “公子——”初夏惊叫了一声,接着是一声野兽咆哮,响彻山林,一道巨大的黑影扑过来,竟将那人扑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