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放下了筷子，她终于不用装食欲了，她索性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沉思了起来。

    "彦儿，你说的也对，这个事情至少对你，不应该是秘密。"云非最终下了决心。

    "简单说，小麦前些天出差期间，在酒店被她的总经理骚扰了……"

    寇彦儿身体一下子前倾，胸口撞在了桌子边缘，碰到了自己的餐碟，餐碗晃悠着差点翻掉，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招来了旁边桌客人的侧目。

    "彦儿你不用紧张，小麦没有事情。她事后还跟我开玩笑呢，说她会用一切力量保护她的贞洁。"莫云非说着，拍了拍寇彦儿的手，想让她放松一点。寇彦儿的表情过于紧张，把莫云非吓了一下。

    "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有多危险？"寇彦儿的紧张甚至超过了听说许小麦要去徒步的时候。这个完全在寇彦儿的意料之外。

    "小麦没有说得特别清楚，只是说，总经理要她去房间讨论工作，然后便试图非礼她，被许小麦推开，逃走了。事后总经理也没有怎么样她。据说他们公司有相关制度的，总经理自知理亏，不会敢公开为难小麦的。"

    寇彦儿痛苦地抱住了头。她的太阳xue突突地跳着疼了起来。她想起了sophie说过，sophie不清楚许小麦与总经理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总经理非常袒护小麦。sophie是暗示什么吗？寇彦儿揉着胀痛的太阳xue，她无法思考，无法分析。

    莫云非看着寇彦儿的表情，有点心软，但是她还准备要继续说清楚。刚才莫云非决心说出真相的时候，就是想跟寇彦儿说说下面的个人看法。

    "彦儿，我知道作为旁观者，我无权批评你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你的犹豫不决已经对sophie和小麦两个人都造成了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寇彦儿喃喃地说。

    "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我想你就不会拖这么久不决定了，你没有想伤害她们的意思，但是你实际上你把心里的压力转给了小麦和sophie，她们在竞争，在互相敌视。"

    "小麦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寇彦儿还是没有想明白。

    "小麦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她当然不会愿意让你看到她如此láng狈的时刻。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肯定，她非常沮丧，而且非常艰难。"

    许小麦步履沉重地走向公司，就算步履沉重，她也宁愿一直走下去，而不是到达公司。今天有例会，她又要面对陆航了。这将是那天酒店事件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许小麦这几天异常消沉，她脑子里一直盘旋一个问题，"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生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活着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能机械地运转。如此而已。

    但是，要机械地运转都是很难的事，任何运转都需要钱。钱可不是一个"如此而已"的东西，我们的生活一刻也离不开钱。哪怕只有一天好活，我们也需要一定数量的钱去换这换那，否则我们这一天也无法机械地运转起来。

    许小麦只能咬着牙忍受各种艰辛忍受各种羞ru，钱才会无中生有。

    许小麦知道，眼前的这份工作，原来多少还有一点乐趣，还有一点价值追求，现在对她来说，就是挣钱的工具。她对眼前的工作不再有一分的热爱。她讨厌这个工作，她更讨厌陆航和sophie，还有那些对她含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的同事。

    陆航，这个外表斯文有教养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和胆量让他就敢冒犯了她许小麦？

    第50章 第 50 章

    50.

    那是一次骚扰，一次冒犯。当陆航借着些微的酒意，将手放在许小麦的大腿上，而且是偏向大腿内侧的时候，许小麦惊跳起来，一把撩开了那只恶心的手。陆航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他执着地再次伸手扳住许小麦的肩，试图凑上自己的嘴。许小麦迅速扭开自己的脸，挣脱他的手，直接走向了房门。她没有奔跑，但是她当时心跳如擂鼓，她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或许是许小麦的沉稳的脚步让陆航退却了。他只叫了一声"小麦"，却没有追上来。小麦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许小麦记得陆航当时那个从容又焦虑的神情，她觉得恶心。陆航就是一个典型的男人，他们把工作和性联系在一起，事业上的亢奋会转化成性亢奋。同时他们把手中的权力和个人魅力混为一谈，手中权力化身为自己的超qiáng魅力和自信。

    虽然公司有明确的政策约束公司职员，然而执行层面上存在巨大的难度。举证难是一方面，另一个重要的愿因是公司很少会真正地维护低职位员工的权力，除非造成严重恶劣影响。即便是这样，也是两个人一起处理，而不会单方面处理上级骚扰者。既然没有胜算，有多少被骚扰者会挺身而出控告骚扰者？

    就像这次，许小麦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怎么举证？

    许小麦为自己qiáng烈的无力感而愤怒。

    许小麦咬着自己的唇，眨巴了几下眼睛，她不能在外面流出眼泪来。她在家里已经流过眼泪了。昨晚许小麦发现一个现象，人就是这么倔qiáng，明明这么凄凉了，眼泪竟然还是热的。

    许小麦昨天晚上流出眼泪，是因为她忽然觉得她可能应该又一次放手寇彦儿了。

    寇彦儿说，人是在运动比赛中学习人生的。那算什么？职场才是更残酷的人生学校。戈壁徒步那些痛苦都是肉体上的，咬着牙就可以挺下来，就算放弃了，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职场呢？它可以摧毁你的自信，剥夺你的尊严，消磨你的斗志，你唯一的回报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钱。

    爱情和钱，我们最想追求的两样东西，显然钱远远跑在了前面。爱情显得多么无力。许小麦竟然觉得没有颜面站在寇彦儿面前了。

    是的，sophie是许小麦打不败的对手。sophie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爱的女人。而许小麦什么都保护不了。sophie的这种力量让许小麦嫉妒的无能为力。

    许小麦与陆航同时从两个方向走来，在会议室门口相遇。陆航平常保养良好的白皙的脸上竟带上了两条焦虑的皱纹。许小麦知道这皱纹不会是因她而起，然而她心中暗暗地幸灾乐祸起来。

    公司里的传闻满天飞，甚至是一些遥远的总部高层的矛盾，也被大家传的有声有色，像是他们在现场一般。

    扑朔迷离之下，所有人都焦虑，而陆航似乎特别焦虑，不知道他的靠山到底还靠不靠得住。如果在几天前，许小麦也会因为是同盟者而焦虑，而此刻，她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许小麦面无表情地扭身进了会议室，找了一个离总经理的位置远远的座位坐了下来。对着电脑忙开了。反正她没有什么想听的，现在也没有什么马屁需要拍，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张扑克脸。

    果不其然，在会议上，陆航正式宣布了某个业务部门撤离中国的通告。这个事件本身与他们毫不相gān，但是恐慌情绪却是进一步蔓延。陆航用乐观的语调安抚了一下大家，总之一句话，咱们还在实现较为满意的增长，咱们还是公司重视的业务，咱们还是大有可为……类似这样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