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手里拿着摊贩孝敬的大肉包,边啃边往县衙走去。 在衙门口遇上他手底下的几个捕快。 这几人手里同样拿着摊贩孝敬的早餐。 “班头,早啊!” 几个捕快打着招呼。 赵四点了点头,领着他们进了县衙大门。 才进院子,就见颜少卿冷着俊脸,负手傲然而立,堵在仪门口。 堵着一众迟到的三班衙役。 刀笔吏李文拿着点卯册,战战兢兢,看一眼迟到的衙役,又低头在册子上勾下一个名字。 赵四脚步一顿,心口一紧,连忙看向院子里的日冕。 他身后的捕快余春战战兢兢地道:“班头,我们迟到了吗?” 赵四心一沉。 迟了,迟了一点点。 可平日里,迟到这么一点点,胡知县并不会责怪。 胡知县自己都常迟到呢!还一迟就是半个时辰…… 可看颜大人这架势,今日他们只怕要惨了。 果然,颜少卿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迟到的几位捕快,冷声道: “之前说过,凡迟到者,一次罚一百铜钱。” 顿时,一阵呜呼哀哉。 可哀求求情也不管用,反而换来颜少卿一顿训。 正训着呢! 大门口又进来一位皂衣皂靴的年轻捕快。 这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高高瘦瘦,单单薄薄…… 正是辛槐。 辛槐也拿着早餐在啃,一进门,见颜少卿正训人,那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模样,吓得他脚步一顿,连忙收起手中的馒头,心跳加速。 糟了,迟到了。 要罚钱吗? 一百个铜钱啊! 他小半个月的俸禄了。 可没想,颜少卿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转头看向刀笔吏李文:“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李文一愣,看向辛槐。 可颜少卿没理他,锐利的目光扫向众捕快,道: “去张家!” 辛槐缩了缩脖子,自欺欺人地当颜少卿没看到自己,猫着腰,轻手轻脚挪到赵四几人身后,跟着颜少卿往大门走去。 “大人,辛槐他……” 见颜少卿没点辛槐的名,一位早就看不惯辛槐的站班衙役心中很是不服,壮着胆子想提醒。 可他才开口,就被自家班头捂住了嘴,直到快班众捕快出了大门,班头才松了手,训斥道: “蠢货,你以为颜大人没看到吗?” 那衙役不解: “既然看到了,为何不点他名?不罚他钱?” “同样都是迟到,不,他比我们到的还迟呢!为何就罚我们,不罚他?” 这也是众捕快想问的。 去绸缎庄张老板家的路上,余春几个捕快你看我,我看你,看一眼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如松,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剑的颜少卿。 又瞟向最后面慢吞吞走路的辛槐,最后又看向捕头赵四。 他们很想问:班头,辛槐比我们到的还迟呢!为何不罚他? 赵四目不斜视地走着,当作没看到这几个人的目光。 他也想知道为何。 大概和辛槐的断案能力有关吧? 毕竟,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得到特殊对待…… 唯有辛槐一路窃窃自喜。 不用罚钱,太好了。 再次来张家,余春拍了好一会儿门,才听到脚步声。 “来了来了,别敲了,一大早的……” 门“咯吱”一声从内拉开,露出张大强儿子张武那张宿醉刚醒的脸。 见是衙门的人来了,张武板着的脸立马涌上笑容,嘴里抱怨的话也换成了热情恭敬的言语: “几位大人来了?” 护卫许河将半开的大门一推:“让开,衙门办案!” 张武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可他才站直身体,又被捕快们按倒在地。 捕快们不仅抓了张武,也抓了张刘氏。 有意思的是,抓张刘氏的时候,她还未起床,身上就穿着件肚兜,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房间的地上还躺着两只足衣。 足衣就是袜子。 那大小,那臭气熏天的气味,明显不是妇人的。 赵四看一眼张刘氏,又看一眼张武,目光意味深长。 几个捕快脸上也挂着同样会意的笑。 唯有颜少卿无动于衷,辛槐面无表情。 余春按着张武,另一捕快拿出麻绳,先套住这厮的脖子,又绕到背后反剪两臂,再将他两只粗短的手绑在一起。 张武跪在地上,拼命挣扎,大喊大叫: “大人为何要绑我们?我们可是苦主啊!” 张刘氏裹着被子,也被捆着,吓得花容失色,哭得伤心欲绝: “老爷啊!您带妾身走吧!妾身不想活了,平白无故受这种欺辱……” 辛槐在屋里慢慢地走着,观察着,检查着,打开柜子箱子看一下,再打开抽屉首饰盒看一眼,再掀开被子看床,再踩一踩脚下的地砖,甚至,他趴在地上看床底下。 颜少卿跟在辛槐身后,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找什么。 看了片刻,不知所谓,便又看了眼赵四。 赵四会意,连忙拱了拱手,狗腿一般笑了笑。 等转身面对地上跪着的两人,这厮立马变了脸色,板着脸,呵斥道: “奸夫淫妇,必定是你们之间的丑事被张大强撞破,你们便杀了他。捏造什么夜盗贼人杀人,真是无耻。” 张武断然否认:“大人何出此言啊?小人和母亲清清白白,何来的丑事?小人身为人子,又岂会杀害父亲?” 辛槐:“……” 母亲?莫要污蔑了这词。 张刘氏更是哭得伤心欲绝: “老爷啊!您为何不带妾身走啊?妾身竟然被他们这般污蔑……妾身不想活了……还不如跟您去了算了……” 赵四冷笑道:“你俩都睡一个被窝了,还说不是奸夫淫妇?” 张武反驳:“大人,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大人是看到我们睡一个被窝了?” 赵四:“……” 那倒没有。 可恨,张武这厮竟然这般牙尖嘴利。 “你们若没有奸情,那你的足衣为何会在张刘氏的卧房里?” 张武眼中闪过慌乱,但仍嘴硬否认道:“大人,这足衣不是小人的。” 说完,伸腿让众人看他脚上的足衣。 赵四几人一愣。 张武穿着足衣? 他刚刚不是从张刘氏的被窝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