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雪地里突然摔倒,就这么看不见了。黎明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自大的人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来考虑周围所有的问题。 又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掩盖着隐隐的腐臭和血腥,我知道,这是来到了矿医院。 “是雪盲症,有点儿发炎。我给开一些药膏和药水,按时滴抹,再吃点儿消炎药。三五天,最多一个星期也就没事了。不过,这几天最好卧床休息,不要用眼,戴着眼罩避避光。忌油炸荤腥,多吃水果青菜……” 我母亲说过,年老的医生多半都是哑巴托生的,唯恐下辈子还得做哑巴,逮到机会就啰嗦个没完,恨不能连你穿什么型号的胸/罩他都要替你量一量。 接下来的几天,用灾难都不足以形容。 早中晚,黎明每天都会到我家里来跑三趟,负责我的饮食;更贴心的是,他居然把陪夜照顾我的任务拜托给了孙天娇。孙天娇自然不会拒绝黎明,她要保持自己在黎明心里高端大气的形象。估计黎明心里的她应该也是那样,不然他怎么会把我交给孙天娇?除非是他有心耍我,看上去也不像,当然,现在我也看不见。 工人宿舍区在孙天娇眼里就是猪窝,她自然不肯踏足半步,她有更好的选择,她把这项工程二包给了卫红。卫红表面上满口答应,欣然接受了孙天娇为此事特地赏赐给她的一副耳环,转身又把项目三包给了鸽子。鸽子没人可以再转,只好披挂上阵自己当工头,兼职扛料搬砖和水泥。 “我告诉腊八你暗恋他之后,腊八挣扎了很久;他跑去找我说他想要离开这里避开你。我知道,你也知道,你是一个不正常的人,被你喜欢,那就是一种耻辱,会让别人笑话的。一个不正常的人,哪有资格喜欢一个正常的人,就算是暗恋,也不配……” 听到这话,我并没有感觉到鸽子开心,她像是在说我的事,又像是在说她自己的事;她跟我一样都是不正常的人,都没有资格,都不配。 “可是一转身,腊八又跑去找我,他说没人敢笑话他,如果真有人敢,他就用他的拳头去对付那人,让那人一辈子都笑不出来……梦露,我觉得他的意思是想要接受你暗恋他这件事……梦露,我觉得腊八说这些话是为了你……梦露,我有点后悔了,当初我为什么要说暗恋腊八的人是你……梦露,为什么我不直接告诉他,一直暗恋他的人其实是我呢……” 鸽子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这种节奏让我开始发晕,感觉像是在听一首摇篮曲。恍惚中,我跟随着曲子的声音往前走,走进了一间八平米的小屋。橘黄色的灯泡像个枣核儿,将小屋照得暖暖的。小屋里有一张木头打制的婴儿床,奶味儿和尿布味儿一起弥漫着。我就躺在这张婴儿床上,头顶上挂着一个彩色的风铃,旋转着,发出八音符组成的摇篮曲。一张女人的脸冲着我笑,很美,是我的母亲。 天啊,我真的睡着了;幸好我带着眼罩躺在床上,不至于因此打扰到鸽子的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