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还在补课,也是真够可怜的。“不急,慢慢来。”江之河宽慰说。 “还不急,明年6月就要高考了。” “……大不了,复读一年嘛。” “……” “只要有上进之心,拖一年两年都不是问题。没有上进之心,考上重点大学也白搭。” “……校长您说得太对了!” 江之河还是那个道理一箩筐的江校长,可是江眠就觉得她爸不一样了。像是同样熟悉的味道,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大概,这就是所谓做人做事的火候问题。 江校长赠送的这副小对联,张老板欣喜地拿上楼之后,张罗着贴在哈哈和两只崽崽的狗窝小门上。张大贺走出房间瞅了两眼,瞧着这端正苍劲的小字,放话说:“高考结束,你再给我请个书法老师,我也要练练字。” 张老板觉得自家儿子上进的样子有些不择手段…… 张大贺仰了仰面,因为竞争很残酷啊。他说的不是考试上的竞争,而是跟情敌景照煜竞争……上次家长会之前的统考成绩出来,他的分数别说江眠看不上他,他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简直连给景照煜提鞋都不够。 学习这事很难吗?难道会比喜欢的女孩子瞧不上自己更难吗?之前不是他学不起,而是不想学!自从端正了学习态度,以及有个清醒的自我认识,张大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用王赛儿的话来说,气质又清慡了一些回来;不像之前,那一身的狗味实在难以形容…… 其实…… 张大贺这些日子的改变,不只是变狗这两个月学会了珍惜,也不只是江之河给他找到了适合的人生方向,怕江眠瞧不上自己……这些外在因素,张大贺奋起直追的最大缘由——真心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幼稚。 同时,还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打了那么多次群架还手脚健全地活着;他如此糟糕不懂事爸妈也爱他;虽然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可是他的人生才刚开始…… 他还有大把时间修正自己…… 不比宗兴那个倒霉蛋,什么机会都没了…… 除夕夜,江眠王赛儿张大贺和郑泽阳聚在一块跨年,跨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一块许愿下了新年愿望。 可惜,景照煜不在…… 他可能是去了父亲家过除夕,或是已经回了G市过年。江眠不知道,王赛儿他们更是不知道。 “原来景照煜也有家啊。”王赛儿口无遮拦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令江眠心口像是被蜜蜂轻轻蛰了一下。夜里,江眠独自坐在卧室里的飘窗台上,半边脸向外,莹白的耳垂露在发外。 室内暖气充裕,灯光明亮,将她抱枕而坐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映在了玻璃窗上。 热闹地过完年,她似乎又感到一丝孤独。转而,江眠用指甲蹭了蹭飘窗台上的玻璃…… 忍不住,她还是以群发的方式,单独给景照煜发了一条消息,非常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盯着手机,眼睛一动不动。 景照煜很快收到了她的祝福,她看到景照煜在手机那端不停输入,又输入,一颗心跟着一紧又一紧,直至景照煜也发来了一模一样的:“新年快乐。” 江眠噗嗤一声,自己跟自己笑了起来。 景照煜年初四才回到常青藤小区,他约她后天晚上到天荷广场见个面,问她能不能出来。后天江校长和安莉还在申市舅舅家,江眠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答应了。 然后,她和景照煜约在后天晚上7点见面。 …… …… …… 年初二,阮南溪也找上了江眠。 阮南溪又具体地说了宗兴的事。因为宗兴退学,阮南溪的爸爸阮秋鸣被学校辞退,只能到外面培训机构做一个辅导老师,阮南溪妈妈仍是呆在龙腾中学,担任图书管理员。 人生似乎有很多机会,生活却没有太多选择。阮南溪得到复旦大学保送名额。但是,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但是,她受到的伤害,她要毫不保留地还给江眠一份。宗兴这场意外导致了她爸爸失去了体面的工作,复旦保送名额差点也与她失之jiāo臂,而江眠居然已经有公司找她签约出道……以后人生只会更辉煌更耀眼,结果江眠还表现得那般无知,那般无辜。 她明明已经告诉她事实,她还装无知……不觉得真的很恶心吗?宗兴的一条命,为什么只由她家来买单? “有些话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跟你说——” “景照煜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你爸退学了宗兴……现在我爸已经被辞退了,很快就是江校长了。江眠,你也好自为之。” “对了,再次友情提醒你,不要喜欢上景照煜,他不会喜欢上我们班任何女生。景照煜比我们想象得都要成熟可怕,玩弄人心你知道吗?” “不过,如果你已经喜欢上他了——那我只能同情你了。” …… 信吗? 阮南溪这些话,她信吗? 年初二,江眠一个人呆在家中写作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趴在数学试卷上;脑子混沌地算不出最简单的代数方程式……她是信阮南溪的话?还是景照煜那句“江眠,我很高兴认识你……”? 江眠拉了一会的小提琴,立在窗内。 琴声听起来有些忧伤,像是寒号鸟在寒风里可怜地低鸣嚎叫…… 江眠仍是相信景照煜的话,从小到大,她从来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以及内心的感觉…… 但是,江眠也没想到,宗兴的事会与江睿有关。 年初三,江睿在十八岁生日宴上被带走。中午爷爷在客厅接到二叔打来的电话,挂上电话之后,爷爷便面色发青,像是心口病犯了;捂着胸膛起不了身。 江眠很着急,然后听奶奶的吩咐上楼拿药,脚步匆匆,心跳鼓鼓。 楼下爷爷拍着胸口对奶奶说: “之楚说是眠儿的男朋友陷害了睿儿!” “我们的睿儿为什么好端端会被带走!”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江眠一边上楼找药,一边听着爷爷对奶奶说的话,隐隐约约觉得家里出大事了,事情可能还跟自己有关;可是没有比爷爷的健康更重要,她取了药下楼,伸手扶爷爷,爷爷却朝她挥来一个巴掌…… 巴掌落下的时候,江眠整个人都是懵的,耳朵不停嗡嗡地响,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到,像是聋了一般。 这是,江眠第一次被打巴掌。 她爸虽然对她严厉,却不曾打过她……别说是一巴掌。 她想,幸好江校长要陪安莉回舅舅家,只有她一个人来了爷爷家……可是,她又想如果此时,她爸在该有多好啊…… 他肯定能拦住爷爷的愤怒。 江眠捂着发胀的左脸,一动不动,反应过来之后委屈又难堪,但她还是要问个明白,控制着即刻决堤的眼泪,她僵硬着脖子问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你说……是不是联合外面的男人,欺负睿儿!”爷爷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江睿是你的弟弟啊,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对付他!” “你居然把你的弟弟送进局子里,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 爷爷的怒火和指控,江眠只能不停地摇头否认,最后一个人离开了爷爷家。前面奶奶给她的红包,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奶奶骂骂咧咧,责备爷爷怎么能打孩子,就算眠儿做错了,也不能打她啊。 她什么都不想听,憋着脸,咬着唇,从江家别墅走了出来…… 江睿被警察带走,事情可能跟景照煜有关,二叔和爷爷认为是她联合外人害了江睿…… 夜里,江校长和安莉收到江睿被带走的消息提前赶了回来,江眠呆在房间听着两人在客厅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