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爷子这么实诚地承认自己脑瓜不灵光，我和周昊真是啼笑皆非。 可认真一思量，又不觉得老爷子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们也不催他，且看他有什么说法。 纠结了半天，老爷子说出自己的请求：“林小友，我只需要你在中元节那夜陪我过了丑时便可。” 这话一出，让我和周昊更是面面相觑，旁人会怕中元鬼节，你本身就一鬼，怕什么中元鬼节？ 而且中元鬼节，鬼门大开，就算是阴司鬼差，都不会轻易来人间拘鬼，他又怕什么？ 我说：“老爷子，还未请教您高姓大名？” “贱名不足挂齿。” 我脸色一沉：“你让我陪你过中元节，却连姓名也不愿告诉我？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 周昊也催道：“老爷子，看你也不是藏头缩尾之辈，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我们是阳间的人，就算你是在阴司通缉榜上有名，我们也不会去告发你。” 老爷子憋了半天，这才说：“两位小友，并非我不愿意告知，实在是老夫死的岁月久了，加之最近受伤，已经不记得自己生前的姓名了。只记得我生前姓李，十八子李。” 周昊说：“路哥，你看，这不就释然了嘛，我就看老爷子不是那种心中有鬼的人。” 释然个毛线，他是心中没鬼，因为他本身就是鬼。 我问：“老爷子，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害你，还有就是，是什么妖怪把你伤成这样子的，这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李老爷子长叹息道：“真不敢瞒着小友，我是真不知道。我受伤的场景，我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我霍然站起来，这么没诚意，我干脆睡觉去，连面对什么样的存在都不晓得，我就陪他过夜？开什么国际玩笑，当我打败上亿兄弟得到人身很容易？ 周昊急了：“老爷子，你这就不实诚了吧，这不是谈生意的态度啊。” 我已经走向里间了，李老爷子喊道：“小友留步，虽然我不记得，但是我身边有些老鬼也受了重创，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是记得的，据他们描述，咬伤我们的，应该是阴蛇。” “阴蛇？”我闻所未闻啊，地狱猎犬我倒是听说过。 我看向周昊，周昊也摇头，表示他的知识储备里也搜不出这个知识点。 “老爷子，这东西应该很有来头吧？” “这蛇生活于冥界，在阴河穿梭，其毒液能腐蚀神魂，极其歹毒。” 李老爷子倒是不隐瞒。 但他又说：“但我并不肯定伤我者，是不是这阴蛇。” “那蛇有多大只？” “变幻莫测。” “变幻莫测？老爷子，能详细点吗？” “居我所知，见过这阴蛇的人，述说不一，有虚有实，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似乎是一蛇，又似乎是群蛇，总的来说，并无定论。” 我顿时就打起来退堂鼓：“老爷子，你莫不是挑水找错了码头。我一不是驱蛇人，二不是道士，我能帮到你什么？” “小友只管答应就是，虽然我不知道小友是什么来历，但观那阴蛇，似乎对你有所畏惧。我也不需要小友为我驱蛇，只需要陪着我度过中元夜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我心中悚然，难道这阴蛇居然跟打过照面？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我将这个疑问说出来，他又摇头晃脑说不记得了，但那山上的老鬼证明说确实如此。 “为什么是中元夜？这阴蛇，难道是只有中元夜才能来人间吗？” 李老爷子说：“非也，不过中元夜，其活动会更加自由，我能躲藏之地，也就更少了。” 周昊问道：“这阴蛇，有什么对付的法子吗？雄黄、石灰之类的，可有用？” 李老爷子说：“道士的诛邪术，佛堂道馆里的香炉灰，也许会有一点作用吧。” 周昊点头：“离中元节还有三天，这些天，我负责去收集香炉灰，老爷子，你答应的价钱，可还算数？” 李老爷子不假思索：“自然是算数，就不知道林小友是否愿意助老夫度过这一劫。” 我沉默，说真心话，他答应的条件确实是有够吸引人的，可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吗？我觉得，这李老爷子说自己神智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周昊说：“路哥，你尽管答应，我不妨告诉你，前天我就给你算了一卦，这次的生意，虽然有劫难，但是吉星高照，福祸相依！ 我不理他，而是看着李老爷子说：“老爷子，虽然你语焉不详，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大秘密的，否则这冥界也不会派出这阴蛇来追杀你！我帮了你，就等于是得罪了这冥界的势力。” 不管如何，我肯定要点破，不然都话，这老头还以为我是棒槌呢。 李老爷子半边脸看不出表情，但他良久不语，我从那气氛当中，突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悲愤。 是的，之前他被阴蛇祸害成这样，都没见他表现出愤怒来，但是我现在这么一说，他蓦然就愤怒了，这只能说明，确实是有冥界之势力要算计他。 那一瞬间，我确定了那一夜为什么那么之前，我赔他一夜之后，必然就会得罪这冥界的势力。 可是，那背后的力量为什么要忌惮我呢？是那冥界的势力跟我有什么瓜葛吗？又或者是跟鬼师道有瓜葛，因为我爷爷就是鬼师道的人…… 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说：“林小友，如果你觉得太为难，那老夫也不勉强了。” “不！这单我接了。” 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我想看看那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是不是跟鬼师道有关。 李老爷子居然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只是他释放出来一种古怪的力量，让场面变得悲怆而慷慨起来…… 这是高手的气场啊。 真没想到，我这个无名小卒，凭借着莫名的背景，居然可以牵涉到一场冥界大佬的比拼中去。 老爷子将二十万冥币推到我面前，说：“这定金，还请收下，都是事先说好的。” 我也不忸怩，直接收了下来，只是我不懂如何使用冥币，更不懂如何兑换，于是让周昊想替我收着。 周昊笑眯眯地收起来，容光焕发地说：“到了中元节夜，我这防弹衣就给你穿了。” 我笑：“你不是说，我不是在箓的弟子，道祖不会庇佑的吗？” “嘿嘿，护身符的效果，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你穿没我穿那么有效罢了。” 我摇头说：“那你穿着吧，你的防弹衣能够保护到的伤害，我想，呆在老爷子的身边就足够了。” 李老爷子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一步跨出了店门，转瞬就消失了。 周昊看在眼里，感叹道：“这老爷子真不像个飘啊，刚刚那一步，隐约有道家缩地成寸的功力。” “拉倒吧，他就是飘，你以为他像你一样骚包，离开就离开，还表现一个缩地成寸？” 周昊不服：“那可不一定，也许他想表演一下，增强你的信心呢？” 次奥，这小子的雄辩竟让我无力反驳。 “耗子，咱哥俩出去喝点啤酒。” “行！庆祝你脱贫成为百万富翁！” 其实我就是纯粹想喝酒，因为人间的烟火味道，全在酒里了。 我们去了老街前面的刘一手烧烤店吃烤肉喝啤酒，觥筹交错，气氛热闹。 可惜缺了老杨。 周昊问我：“那些钱，你准备怎么处理？要不要我帮你理财？” “你懂理财？” “咋的？瞧不起我啊，比起做道士，理财我才是专业。” 我信了你的邪，我说：“其中十万兑换过来，我只要80万，其余的，无论你兑换多少，都归你。另外那十万，我存在你那里吧，也不需要理财，你就帮我保管着，如果我要用钱了，再来找你要。” 不是我这个人大气，而是我懂得感恩，虽然我是靠自己挣的钱，但是没有周昊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拉我一把，那我真不知自己现在还在哪个工地上搬砖呢。 就算你有能力，也要有人拉你一把啊，而这个在危难时机拉你一把的人，就是你的贵人，必须得感恩。 周昊听了很激动：“你小子是个棒槌啊，那十万至少能兑换140万呢，你才要80个W？” “兑的多那不是你的本事吗？看你小子激动的，你不是一贯视金钱如粪土的吗？” “握草，我是视小钱如粪土，大钱我还是相当珍惜的。” “来，干一杯，为了兄弟情谊！” “干！” “来来来，别瞎干杯，虽然老杨没来凑数，咱们哥俩也要把气氛搞起来。蛤蟆拳走起，一只蛤蟆两条腿，两只蛤蟆四条腿……” “扑通扑通跳下水，看你喝水不喝水！” 喝酒讲究越堕落越快活，放浪形骸才最美。 …… …… 第二天一早，我打了个电话给老杨。 电话响了两声，老杨接了。 我很高兴地告诉他：“老杨啊，我找了个厉害的帮手，这次绝对可以轻松开棺了。” “那个，小林啊，这个事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怕你有什么闪失，毕竟两次开棺都失败了，还搞塌了一面墙，所以呢，我另外找了个人，已经把棺木起出来了。” 听了这个消息，我还真是一愣一楞的，真起出来了？我忍不住问：“帮你起棺的……那人是谁啊？” “应该你不认识的，他呢，也特别嘱咐过我，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申请奖金的。” 我打断了他：“奖金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咱们这关系，不靠这点蝇头小利。只是，我能问一下，棺木取出来之后，有没有妥善处理？” “那我不知道，这棺木太邪门了，我是真心不想碰，所以呢，我也就没跟进了。” 这理由，我也是服气。 不过我从他的言语中，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特别是那种距离感，突然就拉大了。 可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放弃，毕竟我只是协助帮忙罢了。 但我隐约觉得，这事绝对没完，不然李老爷子也不会专门提到这个问题。 于是我转而问他：“老杨，吕老四那个案子进展得如何？” “很顺利，这案子真是多亏有你，挖出来一个陈年旧案来，当初被害人当成了失踪人口来处理，也无人报案，这次吕老四一交代，才知道个中的原委。” “赃物起出来了吗？” “起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吕老四又交代了另外一个案子，也跟盗取古墓有关，他之所以金盆洗手，就跟这个案子有关。” 我惊诧：“他主动交代出来的？” 老杨点头说：“是的，他说，自己反正一死，不想把秘密带进坟墓里。再加上举目无亲，只有一个老母，如果能够因此立功，他想让警局将奖金留给母亲养老。” “又是一个盗墓案子……” 老杨说：“是啊，最近不知道怎么的，遇上对案子总有鬼祟作怪。不仅我手头上这样，别的同事也有这种反映，结案报告特别难写，证据链的补充也非常困难……” “如果方便你能说说这个案子吗？”我毕竟年轻，所以对案件是很好奇的，更何况，吕老四是被我逮住的。 只要不提那口红色的棺材，老杨还是跟以前一样，几乎是知无不言，我们煲了一个电话粥，将事情说了一个通透： 吕老四陈述，他后来加入了一个关中的盗墓组织，很专业，但是纪律很严密，大家都以代号相称，他说被一个叫老烟枪的中年人带进去的。 老烟枪跟他一个村的，还沾点亲，一直在外发财，每次回家都是衣锦还乡的即视感，所以吕老四一直都求老烟枪带自己出去发财。 老烟枪可能也需要帮手，考察了他几回之后，就带上了他。 而这一次，他们去了河西一个叫“棺山”的地方，当地人崇尚“木葬”。 这种葬制极其古怪，找一棵未死的大树，从中剖开，将人倒栽葱埋进去，然后又用藤蔓将树捆起来。 那树木慢慢愈合，然后尸骸就跟树木长在一块了。 我想，这种葬制倒是真正贴近自然，就是一不小心到了那林子里，想到每棵大树里面都可能埋着一具尸体，那感觉还真是有够瘆人的。 不过，这棺山里葬的人，都是一些亲近自然的人，想必不会有太多的陪葬品了，老烟枪他们去这里摸金，那不是竹篮子打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