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忍心放他一人在外呢。 月上,雨撞在窗棂,夹杂着呼啸的风。 仓晓给烧去半截的烛罩上一层轻纱,方才安定下来。 哪吒被洗涮gān净扔在chuáng上,这些日子他流làng在外,好容易才有在屋檐下的时候。只是一盏灯火,便叫他再不舍得离去。 “此地,只有使者一个人么?”哪吒问他。 仓晓将烛台放在chuáng榻旁的案上,道:“是,一个人守一座庙,若是死了再找一个来接替,前人们都是这样的。” 这些是他听guī丞相说的,神庙的掌灯人一生都为了神庙而活。这个职位,是一份殊荣,亦是一份寂寞。 龙王庙的上一位掌灯人死去的时候,仓晓亲自将人送入了三途川。那里很安静,有幸能陪伴神灵数载的人,下一世该有个好归宿。 再后来,龙王庙的掌灯人便一直空着,仓晓闲暇时便帮着看顾一些,左右的仆从打点着,他也不用操什么心。 哪吒垂下眸子,良久才问道:“岂不是很无聊?” “有些吧。” 好在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他和东海中的人,旁人是不会无聊了。 “我陪着使者好么?”哪吒问他。 仓晓垂眸看着他,道:“可以,不过要先回家去。” “使者……” 这人仿佛很执意。 仓晓不顺着他的意思,好歹多活了不知多少个chūn秋,岂能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 “今日你为你娘亲祈福,算是一份孝心,龙王必定会感知的。” 哪吒闻言歪了歪脑袋,道:“我听说,东海的人都不大好相与,尤其是……东海三太子,感不感知倒是得另说。” 仓晓抓着帷幔的手略略滞了一滞,问他道:“何出此言呢。” 哪吒道:“我从前在府中,听一位姐姐说的。” 仓晓听见这个,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有时眼见都不一定为真,更何况是听旁人所言,你还小,有些道理日后就知道了。” 他心中有些许无奈,原主花了不知道多少年造下的骂名,他这一时半刻也改不了,还真是叫人郁闷。 哪吒叫他双眉微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看着仓晓,良久才道:“使者是龙王庙的掌灯人,自然更可信些。” 说话时弯了眼睛,原本该带着真诚的笑意有些勉qiáng。 “早些就寝吧。”仓晓道了一句,起了身,缓步走出房门。 雨下个不停,斜风将雨珠子送到屋檐下。仓晓为哪吒关上门,叹了口气,然后坐在了大门之外。 做三太子时不能与哪吒多说话,做掌灯人又不能说的太透彻,当真是左右为难。 “太……”远处濯月将原本要喊出的几个字咽进了腹中,她淋着雨穿过小院,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子,低声道,“龙王回来了,殿下快些回去吧。” “父王,他不是在南海有宴?”前几日才过去,依他和南海龙王的jiāo情,按理该是待上小半个月才是。 濯月蹙眉道:“南海的宴是为了六太子娶亲一事,也不知是为着什么闹得不大痛快,龙王心下憋着火,若是见不到您必然又要大发雷霆了。” “那……”仓晓看了身后一眼。 濯月道:“阿月替您在这里看着,必定不会有事的,殿下放心去就是。” “那好,你且等着,我天不亮就回来。” “是。” 仓晓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纵身登云而去。 东海龙王敖广的性子在旁人看来如这天象一般,时晴时有雨,事情无分对错,若要半分不和合他的意必然会大发雷霆。仓晓与他在一处三年算是摸了个透彻,无外乎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凭他今日如何动怒,说的话如何难听,皆是为了“在乎”二字,太在意东海,太在意东海中人。 龙宫,仓晓换上自己的衣裳,摸了摸额际冰凉的龙角,抬脚过了长渊桥。大殿,嵌玉金螺的酒樽被弃在了地上。 “父王……”仓晓拱手,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敖广瞥了他一眼,厉声道:“还敢回来?” 这必然是知道仓晓的行踪,仓晓俯首道:“去龙王庙打点些琐事,这才晚了,不知父王突然回宫,来迟了些,还请父王恕罪。” 龙王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看了仓晓许久才道:“是龙王庙藏了什么人吧。” “父王……” 仓晓抬头,正要解释,只听得龙王道:“你藏什么人,本王没有兴趣。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回来?” 仓晓道:“儿臣不知。” 敖广道:“你自然不知,今日我在南海见到了那六太子的新嫁娘,正是我从前与你说的宣和公主。” “敢问父王宣和……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