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传至耳畔,仓晓回头只见当日的少年竟已与他差不多高。 “杨戬?”要不是额间的金纹,他险些认不出来。 杨戬拱手道:“此来六年有余,使者别来无恙。” “六年……有这么久?” 他只当是个把月,dòng中暗无天日的,他居然待了足足六年。 杨戬笑道:“使者不觉什么,可有人却度日如年,夜夜宿在竹舍,心却留在后山呢。” “你说——”仓晓正说着,忽被远处的人声吸引。 “吃人算什么,山jīng鬼怪哪个不吃人,你见得可少?” “哪吒哥哥,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你胆子小,不去就行了。” “我……” 仓晓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二人,一个全然不认得,一个却一眼认得出。 “使者?”哪吒看见仓晓,略略愣了一愣,下一刻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哪吒。”仓晓应了一句,算来也是十多岁的孩子了,竟与杨戬的个头也差不多。 哪吒看着他,一如当时百凤山下被仓晓发现的小小一个,低声道:“使者修行了好久。” 到最后连音声都听不见。 杨戬笑了笑,道:“是很久了,哪吒兄弟都在后山等成石头了。” 哪吒弯了嘴角看着仓晓,仓晓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久等了,我也不知这一闭关就是这样久。” 哪吒道:“不久,便是十年百年也等得。” 仓晓闻言略略一笑,叹道:“真是十年百年,我可认不出你了。” 哪吒道:“无妨,哪吒定然一眼认得出使者。” “是麽?”仓晓垂眸,心道若真是如此,对他而言可说不出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他看了杨戬一眼,道:“这些年可有陈塘关的消息?” 杨戬道:“有,素知夫人与李将军一同上阵杀敌立下不少功劳,其余的也便没有了。” “如此……” “素知夫人是何人?”哪吒见他二人议论,便问了一句。 仓晓闻言,看了杨戬一眼,道:“这是……” 杨戬道:“此事说来话长,使者不妨回竹舍去,弟子给您细细道来。” “也好。”仓想跟着杨戬等人离开。 哪吒身侧的小丫头目光一直落在仓晓身上,似是想看清他的面容,又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竹舍,陈设一如六年前,承缨是个散漫人,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杨戬为他奉上一盏清茶,道:“这许多年来,哪吒从未提过陈塘关,使者当真不知是为何?” 仓晓捏着杯盏的手略略一紧,道:“不是……不愿意麽?” 杨戬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当日凤还山一遇,再到远方山的这些日子哪吒口中只说拉开震天箭一事,确实未再提起过陈塘关。 杨戬道:“不是不愿,是记不得。当日使者说是从凤还山发现的哪吒,可凤还山离陈塘关足足有千里之遥,他是如何过去的呢?” “这……” 杨戬点头道:“他只有几岁,这十数日又是如何活下来的,我想任谁都不愿再回想。” 饮朝露,眠晚霞。仓晓记得从前哪吒说与他的话,只怕更难的,哪吒也不会说出来。 “许是在陈塘关,更多的是失望,所以才不愿记得吧。”杨戬垂眸。 “可是,他当时明明……” “明明好好儿的,是麽?”杨戬打断他,道,“使者可知道在您修行的这几年中,哪吒白日在竹舍中听先生教授我等修行之道,入夜便等在后山的竹林之中。如此寒来暑往,从不停歇,为的就是在苦中寻一点甜。人生本就苦短,记着这一点甜不比陷入苦痛之中,无法自拔要好麽。” “可是,素知夫人……” 杨戬劝他道:“母子连心,只要他们皆平安无事,早晚有相认的一天,使者也莫要再担忧了。” “也是。” 留得青山在,迟早有回去的一天。 从前在陈塘关哪吒露宿风霜,受人白眼,倘若这六年能让他忘记一些苦痛,未尝不是件好事。 耳畔传来脚步声,仓晓抬头,哪吒正端着吃食过来。 仓晓见他如今的模样,忽觉这六年来错过了好些时光。不算暗中护他的那些日子,二人从前在一起也不过短短数月而已。 今日忽然间就长大了一般。 “使者在看什么?”哪吒将东西放在桌上,站直身子任由他打量。 少年的体态与从前的模样大不相同,单这几眼又哪里能看够。 仓晓反应过来,只道:“方才听你说什么吃人的妖怪,在思量是什么东西罢了。” 哪吒道:“不过是小妖而已,待我下山除了它。” “你下山?” 杨戬道:“正是,先生不在,我等自当护佑山脚下的人,使者莫要看哪吒年岁不大,单是一身本事当真叫人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