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清晨的山上雾蒙蒙的,林间有不少水汽。陆景策一手拎着香烛,一手牵着沈雁笙,回头看她,不太放心地问:“行不行?” 山路确实不太好走,而且山间水汽很重,地面有些湿滑,沈雁笙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说:“没事。你牵住我就行了。” 陆景策看着她,忍不住笑,问她:“要不要我背?” 沈雁笙一边借着陆景策手上的力道往上爬,一边说:“哪有那么严重,你当我三岁的小孩子?” “累了就跟我说,还得走十来分钟。” “知道了。” 山路比沈雁笙想象中更难走一点,到了陆景策父母埋葬的地方时,沈雁笙已经冻得有点发麻了。 她第一次知道江城这么冷,寒风chuī久了感觉骨头都会疼。 但是当她看到两座坟墓埋在一起的时候,心也不自觉地感到悲凉。 陆景策蹲到坟墓面前,从袋子里拿出香烛,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静静地把手里的香烛点燃。 沈雁笙站在身后,看着两座坟墓刻着的同一天去世时间,再看着陆景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陆景策的孤独和寂寥。 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她会有多难过。 她看着陆景策,喉咙有些牵扯着发疼。 她走过去,在陆景策旁边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huáng纸,一点一点撕开。 清晨的山间静悄悄的,甚至能清楚听见风声。 陆景策把香烛点上,然后拿起沈雁笙撕好的huáng纸,一点点烧进去。 沈雁笙把所有的huáng纸撕好,也仍然蹲在旁边。她看着陆景策,总觉得他平静无波的情绪里,藏着太多的情绪。 她静静地看着他,却也并不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陆景策才出声,说:“我父母是车祸过世的,在我五岁那年。” 沈雁笙看着陆景策,心口有些隐隐作痛。 陆景策却平静,说:“其实在我记忆中,关于父母的印象很浅。他们俩常年在外务工,每年chūn节会回来几天。从我记事起,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少到几乎不能让我记住他们的脸。” 他一点点把huáng纸烧进去,缓缓地说:“但是当他们出事以后,我一颗心还是会觉得痛。” 他抬头看向沈雁笙,目光中第一次出现类似脆弱的情绪,问道:“沈雁笙,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雁笙觉得难过,她伸手握住陆景策的手,心疼地望着他,轻声说:“陆景策,叔叔阿姨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五岁的孩子其实已经很懂事,即使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那时候应该也知道,他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陆景策眼中的脆弱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他静静看着眼前燃烧的huáng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最可怜是我奶奶。我爷爷走得早,她三十几岁就守寡,一个人把我爸拉扯长大,没想到老了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她那时候常常躲起来哭,哭完又振作起来去赚钱,因为还要养大我。” 沈雁笙听得难过,紧紧握住陆景策的手,想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给他。 陆景策也反手握住了她,他盯着眼前的两座墓碑,沉默很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huáng纸慢慢燃烧化为灰烬,香烛也一点一点燃到尽头。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陆景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起身时已经收敛起了所有情绪,脸上的神色又重新恢复平静淡漠。 他拉起沈雁笙,说:“走吧。” 沈雁笙借着陆景策的手站起来,但因为蹲得太久,起身的时候头晕,险些栽倒。 陆景策立刻扶住她,“头晕?” 沈雁笙点下头,说:“有点。” 陆景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点心疼,说:“回去带你去做个体检,看看是不是贫血。” 沈雁笙道:“哪有那么严重,每个人蹲久了起来都会有点头晕。” 陆景策挑了下眉,说:“会吗?我怎么不晕?” 沈雁笙撇下嘴,说:“你是国防身体,谁敢跟你比。” 陆景策看她一眼,笑了,说:“走吧,下山吃早饭。” 沈雁笙“嗯”了声,和陆景策牵着手下山。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往墓碑望了一眼。 陆景策道:“别看了。” 沈雁笙回过头,又忍不住看了看陆景策,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陆景策,你现在还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