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里衣坐在床边,床上两床被褥已经摆好,等着他们安然入眠。 颜青画低着头,听见荣桀的脚步声,才抬头看他。 只这一眼,荣桀便瞧见她眉心那道伤痕。 他微微一皱眉,两步走到她身前,轻手摸了摸那疤痕。 颜青画只觉得心跳如鼓,她紧紧攥着手,等着他即将而来的厌恶。 然而荣桀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只是道:“下回下山,我给你带几盒胭脂,点额妆漂亮得很。” 颜青画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热意怎么也收不回来。 “你……” 荣桀咧嘴笑笑,他顺了顺她略有些枯黄的长发,把一个小茶几搬到床边,往大肚茶壶里续了些水。 “安置吧,晚上你若是口渴,叫我取水给你。” 颜青画肩膀一抖,瞧着怪可怜的。 “荣桀,”她轻声喊他名字,“过些时候吧,现在我还是有些怕。” 她声音很轻,显得楚楚可怜。 他们毕竟才刚认识一天。 荣桀顿了顿,随即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 他扶着她睡到里面,给她严严实实改好被子,这才在外面的被窝里躺下来。 “睡吧,累了一天了。” 颜青画原以为换了个家自己会睡不着觉,可似乎就在荣桀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就幽幽沉入梦乡。 荣桀扭头看她,喃喃自语:“还是个小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小样,刮了胡子就不认识人了。 大嫂:……恕我直言,仿佛换了皮。 第8章 婚后 次日清晨,欢快的鸟鸣在窗外响起,颜青画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桌上的龙凤喜烛已经灭了,因为烧了一晚,这会儿只剩了很短的一截,可怜兮兮立在那里。 荣桀早就出门了,他那边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却一点都没吵醒她。 窗外麻雀唱着听不懂的小曲,却是异常欢快的调子,颜青画也跟着它哼了两声,笑着起床穿衣。 昨日刚骑马上山,又忙了一天,她还是觉得很累,却难掩好心情。 支开竹窗,一眼便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微风带着桃花香味,争先恐后钻入屋里。 颜青画深吸口气,见今日天色大好,便特地挑了件料子最新的浅黄袄裙,给自己盘了个利落的圆髻。 翠婶借的那支包银梅花簪已经被颜青画收回盒里,想着一会儿就去还她。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眉心点好额妆,便下了楼打开大门。 外面一片阳光灿烂,颜青画深吸口气,一步踏出竹屋。 正值明媚三月,村民们都在准备今年的早稻春耕,因着天气还未回暖,他们只好把育好的苗盖在棚子里,先整水田。 昨日里实在是累到了,今日颜青画就起得晚些,这会儿村民们都下地去了,只剩三四个媳妇子留在后厨帮忙。 寨子里都吃大锅饭,为了能保证所有人都吃饱,暂时只能这样安排。 这也只是饥荒年,等以后寨子富足起来,便还是各家过各家。 这都是昨日上山时荣桀跟她说的,他十来岁就跟着父亲上山,对这个山寨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从养活自己,到养活兄弟们,再到养活所有逃难来的百姓。这个年轻的大当家一直很努力让所有人都能衣食无忧,让村民们过得比山下要好。 他也确实做到了。 颜青画找到厨房,见只燕嫂子、翠婶和两个面生的嫂子在,便过去问早。 她们都在忙,颜青画把簪子还给翠婶,又郑重跟她道谢,便也撸起袖子要干活。 翠婶忙摆摆手,从大锅里取出一张杂粮饼:“先垫垫肚子,离午膳还早。” 颜青画笑着接过,安静坐在一边吃。 那味道真的很香,五谷的味道深远悠长,带着午夜梦回时最心心念念的意蕴,一下子就充斥在她口里鼻尖。 大概没有比能吃饱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颜青画其实挺久都没吃过干粮,喝了一整个冬天的稀薄菜粥,在她心中,这简单的杂粮饼比珍馐佳肴更珍贵。 翠婶见她吃得高兴,也在一边笑:“咱们寨子里早上中午都能管饱,细粮都拿出去换了银两,粗粮却都流了下来。晚上就将就喝些薄一点的粥水,早早入睡,总归一天都能将就对付过去。” 颜青画把嘴里食物嚼碎了咽下去,起身洗干净手,也过来帮她切菜:“已经很好,我们村里早就吃不上这些了。” 或许是给她替坐过高堂,也有了借衣之情,翠婶瞧着她就多了几分亲近感,很自然把她当做自家的晚辈。 她道:“其实留在下面村子里,受苦的还是自己。”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大家都不敢轻易落草为寇。 一旦在衙门里挂成黑户,后世子孙也都成不了白身,百姓们都很老实,不逼到绝路上谁都不敢连累家里人。 “若不是我已是孤身一人,我也不会这么利落就跟着大当家上了山。”颜青画苦笑道。 这其实是大实话,她眼看就要养不活自己,又不想连累村里人,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不抓住她就太傻了。 那一张籍贯户引,没有命重要。 翠婶慈爱地看着她,见她切菜的手法利落,笑道:“你是个伶俐人,以后跟着大当家,不说远了,翠婶保证三年你就能享上福。” 颜青画笑开了脸去,声音清脆动听:“哪能我自己享福呀,咱们寨子的村民们都要享上幅才行。” 翠婶和燕嫂子深深看了她一眼,都点头应道:“说的在理。” 因为要做百十来口人的饭,几个人手脚都很快,先用昨日里剩下的鸡汤调了高汤,煮了满满一大锅白菜青笋豆腐,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另外一个灶里是一整锅油焖春笋,这时节的笋子最好吃,又甜又脆,层层外衣剥开,里面是白白嫩嫩的笋身,若是没早早挖出来,一不留神就会窜成竹子,要吃只能再等一年。这一大锅笋子虽说油料放的很少,单凭食材本身的鲜味都能吃下两张饼子。 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嫂子姓张,叫张甜姐,让颜青画不要叫她嫂子,叫甜姐便是了。 厨房里一共有三个大灶,她自己占了一整个,动作流畅而自然,左手一个右手一张,不一会儿就把巴掌大的玉米饼子贴了一整锅。 最下面烧了一锅热水,上面架了个大蒸笼,零零散散摆了十来个鸡蛋。 等这些都弄好,翠婶又取了她自己腌制的芥菜头,细细切成丝,绊了点辣椒做咸菜。 颜青画帮甜姐和面,闻着都觉得香喷喷。 玉米饼子里面一点细面都无,掺了玉米小米和豆面,将要熟了的时候,也是香甜得吞口水。白面这东西农人都舍不得自家吃,几乎家家户户都拿去换了粗粮,一袋能换两袋回,十分划算。 等菜都出锅,翠婶就用大罐子扣在灶台上保温,又烫了一大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