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请,吴妈送客。”杨氏却不客气了,当即冷下脸逐起客来。 杨兰氏嘴唇动了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深深地看了杨氏一眼,跟着吴妈子就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花九即使半垂着头,也知道杨氏在盯着她看。 上官美人送来的消息说,杨兰氏个性耿直,因为是出生武行的原因,平素最是不屑做那等深宅阴私勾当,杨老太也是,估计无人可派,想着自己与杨敦有隙,要是旁人媳妇自然是和自家夫君站一边,可杨兰氏,杨老太却是根本不了解的,这也是花九为何一进门举止便再大方光明磊落不过的原因,她笃定杨兰氏看不过眼。 “母亲,可是还要用茶?”唇角勾起一丝,花九淡色的眼眸光华流转,这就断其了帮手,一个无人可用的杨氏,花九现在却是根本不惧。 这淡然轻笑的表情在杨氏看来,却是无比碍眼又刺目,她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才不至于让自己暴怒而起,“九丫,来伺候我出恭。” 原本以为会看到花九大惊失色的表情,哪想花九只是无比恭顺的回道,“是,母亲。” 说着,她便上前,站在榻边,伸手就去架杨氏的胳膊,随后,花九只觉肩膀一沉,却是杨氏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并带着高高在上的斜睨眼神,无比蔑视。 “母亲,花芙也帮忙。”站一旁的花芙笑容甜美如蜜,她一把上前就准备扶起杨氏另一只胳膊,当真是殷勤的很。 “滚开,谁是你母亲了?”孰料,杨氏一挥手,甩掉花芙的手,对待她的态度更为不客气。 如果说这花府她最想弄死的人是花九,那么花芙兄妹便是她最想赶尽杀绝的,她这些年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她便嫉恨所有生了儿子的女人,这种心理已经隐隐带着扭曲的变态,而且,花业封竟还打着想让她将花容收到名下抬为嫡子的心思,日后再好生培养一番。 这简直是做梦,她巴不得花业封从此绝后,断子绝孙她便更乐! 杨氏脑子里这般想着,她脸上便带起诡谲的古怪笑意,渗的慌。 “母亲,您抬脚。”花九将杨氏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抬手从杨氏腋下穿过,指甲片里的浸膏相互一挑,便有极淡的香味蹿入杨氏鼻端。 眼见杨氏对自己的话语没任何反应,花九埋了埋头,掩起心思,眸子里却有最深邃的笑意恍然而过,她心中默数,数到五之际,便闻。 “啊!不是我要杀你……不是……是花业封……是他……支使的……”杨氏突然魔障抓狂,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甚至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母亲,母亲?”花九手松了松,状若不支地扶着杨氏像花芙那边摇晃着倒去。 “花业封!花业封!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杨氏突然死盯着花芙,眼眸中冒出凶狠如厉鬼的光芒,她力气大的出奇,挣脱花九,双手一把抓住花芙的双肩,又狰狞又悲伤的喃喃自问。 “放开我,快放开我!”花芙被这串电光火石的变故吓的脸色发白,差点就没真的哭出来。 “快拉开她,大姐,快帮我一下。”花芙死命撑着杨氏的手,朝花九求救道。 有怨毒之色在花芙脸上闪过,她心一横,头次在花九面前卸了伪装,挣脱不开杨氏,她埋头就一口咬在杨氏手臂,那狠劲活脱脱一只小母狗样。 “大姐,这?”花茑萝终归还是心软,之前杨氏虽害她名声有损,但到这地步,她生性胆小又怕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看着便是,一会我说什么你只管点头应声,其他的什么也别说。”花九抿了口茶,摩挲了一下指尖,便有更多的香膏从指甲片里挥发出来。 花茑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吴姨娘同她说过,凡事不可和大姐作对,有事紧跟大姐的脚步,总不会有错的,再不济都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人陷害的那般凄惨。 花九起身,估摸着这会该有人来了,她几步到杨氏妆奁面前,将指甲片里的香品浸膏全挑出来涂满到铜镜边框,连平时杨氏常戴的头面也不放过,全抹了个遍。 她一直背着身动作,屋子里花芙应付杨氏,分心乏术,花茑萝只看花九背影,至于她做了什么却是根本不知道的。 而那浸膏味极为清淡,就是平日里也不怎么闻的出来,且杨氏屋里药味浓郁至极,更是丝毫没半点异状,花九自然放心的很。 “我知道,你想我死……你容不下我……可我偏不如你意……我一定要你先死……”杨氏瘦得脱行的大眼眶蹬着花业封,然后猛地弹跳起身,四肢挂到花业封身上,像蛇一样紧紧缠饶,张口对着他脸就咬下去。 “你这个疯子!”花业封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一把揪着杨氏头发,用力撞到床柱上,企图将杨氏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然而,杨氏那一口又快又准又狠,她吃痛松手之际,却是将花业封脸上咬的鲜血淋漓,一股子血腥味就蓦地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夹杂着好似永不消散的腐烂药味,就更难闻到令人作呕。 花茑萝当即支撑不住,干呕一声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花业封抹了把脸,结果一手一脸的血,他抽了抽嘴角,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抬脚就要踹死杨氏那架势。 “不要啊,大爷。”谁想,找大夫回来的吴妈子扑的过来将杨氏护住,“大爷,您放过夫人吧。” “她有放过我吗!”花业封火冒三丈,他指着自己脸上的血,神色狰狞,最后还是气不过,那一脚重重地落在了吴妈子身上。 也不让大夫给杨氏把脉,直接拉着大夫一拂衣袖重重的哼了声摔门而去。 看了一出好戏,花九暗道可惜,花业封怎么就不一怒之下干脆打死杨氏算了。 想到此处,她暗自摇头,看了眼捂着肩膀瘫地上的花芙,花九脚步轻移,小脸带笑,就显得纯良无害如幼兽,“来,芙妹妹,伤得这般重,我送出去,等大夫给父亲包扎完就给你瞧瞧。” 花芙瑟缩了一下,她有些畏惧地瞧了花九一眼,然后扯出丝难堪僵硬的笑来,“以往妹妹不懂事多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还忘姐姐念在妹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计较,以后,妹妹再不会了……” 闻言,花九眉梢一扬,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她意料之中,“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么?要是什么都放在心上计较,那还不累死我。” 这不算好话的话,花芙听了只低下头,应了声,也不再说什么。 杨氏为何会突然癫狂,她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肯定和花九脱不了干系就是了,而疯了的杨氏什么人不咬,又为何偏偏咬着她不放,这不是很明摆着的事么? 有手段有心计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到死都想不明白对方耍了什么心眼,那才是最让人心惧的。 唇角勾起,花九扶着花芙走出杨氏凤栖阁时,她回眸,杨氏在吴妈子怀里缩成一团,触到她的眼神,又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白皙的牙齿缝里还沾着殷红鲜血皮肉,那模样便当真像是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