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会议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先是董事长苏平做董事长报告。苏平的语速极慢,又是长篇论述,听得不少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以至接下来满是官腔的贺庆昌监事会主席的报告都没人在意了。 到了下午,苏平代表董事会向股东大会提出收购动议,曲择林等的就是这一刻。谁知苏平提出的动议很小,仅仅只是向董事之一的陈寄儒收购他参股的一家合资药厂1%的股份。 这个决议令人困惑,而曲择林渐渐抬起眼眸,许多微笑道:“和盛药物跟陈寄儒的陈氏集团有一家做医药中间体的合资厂,由于去年欧美抗抑郁药销量大增的缘故,这家厂赚了很多钱,大概赢利有8000万。而像这样的厂一贯喜欢延迟确认利润,所以它的账面还藏着6000万的利润。” 曲择林看着许多道:“你让陈氏转让这家合资厂1%的股份给和盛……” “陈氏与和盛本来双方各占了这家生物制药厂50%的股份,按照财务规定,合资厂产生的销售额与赢利都不能并入各自的财务报表,可是一旦陈氏转让1%的股份给和盛……”许多用手中的矿泉水瓶轻碰了一下曲择林的,微笑道,“和盛就持有51%的股份,那么这家合资厂所产生的销售额与赢利就会并入和盛的财务报表,和盛今年的财报就会……” 曲择林低声接着道:“就会扭亏为赢。” 许多笑得无比灿烂:“完全正确!” 曲择林有些走神地看着许多,久久无语,许多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你现在相信了,我许多说到做到,收下钱,就能还得出来。”会议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很亮,笼罩在许多的发间,好似有一层朦胧的光晕,曲择林越过她的头顶,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灯,有些目眩神迷,他弯唇轻笑了一声。 许多从后车厢里取出两个衣袋,将其中之一递给曲择林:“拿着,你的西服。” “干什么?”曲择林接过衣服。 许多晃了晃手中的衣袋笑道:“礼服啊,为了今天晚上的庆功宴。” 曲择林在宾馆的房里打开许多准备的衣袋,发现里面从西服衬衣到领带鞋袜一应俱全。他换上白衬衣与黑西服,拿起那根圆点领带,想了想,终究还是将领带卷成团塞回了衣袋。他换好衣服之后,在房间里等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也没见许多过来找他。曲择林站起身走出房门,来到许多门前,稍作迟疑,便抬起了手。 然而曲择林的指节还没有落到门上,门就被打开了。许多穿着件火红色的露背晚礼服站在门口,她一只手还在戴耳环,平日里束起的马尾辫也放了下来,变成了微卷的长发。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许多突然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女人,曲择林一时间竟然有些呆怔地站在原处。 许多还在跟耳环较劲,没有发现曲择林的异常:“为什么不戴我给你准备的领带?” 曲择林回过了神,转过头道:“我不太喜欢圆点领带。” “我知道你喜欢素色的领带。”许多边挂耳环边凑在曲择林的耳边笑道,“但你知不知道,喜欢戴素色领带的男人通常都很压抑,所以要么是个**狂,要么是个性冷淡。” 曲择林总算正视起了许多,许多在他眼眸的盯视下手一偏,耳环就扎到了肉里,她眼冒泪花地呼痛,曲择林解气似的道:“活该!” 许多正要反驳,曲择林却抬起了手帮她戴耳环。那丝指间滑过耳际的触感,从耳边荡漾开来,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许多觉得不光是耳朵,她整个人都在燃烧。 “我……很久没戴耳环了,所以耳洞有点堵。”许多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曲择林却没有吭声。 她微微侧过头,曲择林低头在很认真地替她穿着耳环,他们的距离很近,许多甚至可以看见曲择林浓密的眼睫在鼻翼处打下的阴影。她这么一动,就听见曲择林轻斥了声:“别乱动。” 许多正过头,隔了一会儿曲择林放下手道:“好了。” “谢谢。”许多摸了下耳朵,曲择林则眼望着走廊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们一路走到议会厅门口,曲择林的手臂被旁边的许多戳了戳,他只好掉头问:“你又要做什么?” 许多眨着眼道:“曲先生,根据社交礼节,你是不是该把臂膀伸给你的女伴。” 曲择林只得抬起一只手,许多笑着拉住了他的臂膀,两人一起朝着厅门口走去。 和盛包了当地的五星级宾馆来开高层庆功宴,厅内华灯高上,自助宴食台上更是堆满了美食,水陆具陈,应有尽有。来往的男女宾客在璀璨的灯下衣鬓生香,觥筹交错,也有的端着酒杯在互相窃窃私语,橘色的华灯之下,显得贵气逼人。 “怎么,不喜欢?”许多从侍应生的托盘里取过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曲择林。 曲择林瞥了一眼四周:“连年亏损,不思进取,倒挺舍得在宴会上投资。” 许多笑了起来:“这也算是必要的投资嘛,这里有银行,有大股东,太寒酸了可不行,总要撑下门面。” “然后欺骗普通的股民。”曲择林冷淡地道,他说完许多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曲择林被她看尴尬了,“你看什么?有话就说!” 许多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笑道:“敬富有正义感的曲老师。” 曲择林还没有回话,就听人开口道:“许小姐。” “苏董事长。”许多笑着回应道。 苏平身形瘦削,即使在华丽的灯光下也显得面有病容,曲择林心想难怪他说话如此缓慢。 “我还没谢过许小姐的帮忙。”苏平拿过一杯红酒。 许多与他的酒杯轻碰了一下才笑着说:“苏董事长不必客气。既然同渡一条船,那证明我跟苏董事长是有缘分的,帮忙就是分内之事。” 苏平向许多举了一下酒杯笑道:“许小姐名不虚传。” “苏董事长目光如炬。”许多微笑着回应,也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苏平跟许多寒暄完,就由身后的助理搀扶着离开了。 “我看这位苏董事长怕是干不了太久了。”曲择林看了一眼许多道。 许多则看着苏平的背影感慨地说:“你知道和盛的前身是个快破产的国营小厂吗?后来转成了集体制也是负债累累,除了一块地皮一无所有。苏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带着这个快破产的小厂,一步步把它变成现在的上市公司。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被病魔缠身了,你不觉得该多给他们一个机会吗?”(集体制是指工厂职工向国家认购本厂股份,将国家持股改为集体持股。) 许多看向曲择林道:“那也不算完全欺骗股民,对吗?” 曲择林看着许多,她的头半仰着,灯光落在她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如同两颗暴露在灯光下的宝石,令曲择林移不开眼睛,良久他才略有艰难地道:“投资讲的是数据。” 许多一扬眉,满不在乎地道:“但我许多不是数据。” 曲择林叹了口气,抬起头便看见贺庆昌正红光满面地向这里走来,他不禁皱起了眉。这时手臂突然一紧,许多拽着他向厅门口走去。 “去哪儿?”曲择林不明就里地被许多拉出了门。 “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就不待了。”许多笑道,“我们去个好地方。” 曲择林被许多一路拉出了门,向着大楼后面走去。还没走到底,他就听见了水声,转过大楼便看见一座别致的泳池,泳池四周是狭长的喷泉,不时喷吐出珠帘似的泉水落入泳池中。也许是隔壁的议会厅被和盛承包下来的缘故,窗户外的泳池幽静而空无一人。 静谧的夜色下,泉水随着七彩灯改换着光泽。许多拿起手机,调出音乐,然后将它放**阶上,向曲择林伸出右手微笑道:“长夜漫漫,我有这个荣幸请曲先生跳支舞吗?” 曲择林看着那只手,也许是因为灯光,也许是因为音乐,他向前一步握住了许多的手,两人在泳池边和着音乐跳起了舞步。池边的灯光时而幽暗,时而高涨,许多的面容也在曲择林的眼中从清晰到迷离,又从迷离到清晰。 许多身上的礼服随着360度的旋转,扬起了裙袂,她的舞步轻灵而优美,回转的时候却有些收不住势,撞到了曲择林怀里,音乐未停,舞步 却停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地对视着,许多仰起头看着曲择林,曲择林的视线却落在许多的唇上,它现在微张着,像是因为刚才的运动而在呼气吸气,耳边的心跳声很快,分不清是谁的。 两人互相对视着,耳边却传来清晰的喊声:“多多!”曲择林立即抬起了头,许多转过了身,只见姜珬正朝他们走来。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多有些吃惊。 姜珬神态自若地笑道:“我可是买了不少和盛药物的股票,怎么也要来探探风声吧。刚才听说你也在,我就到处找你。”他说完这番话,然后掉头去看曲择林,微笑着说,“原来曲先生也在,上次一别,还真过去挺久了。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再次请教曲先生的法文呢。” “你真会法文?”许多诧异地转头问曲择林。 姜珬看着曲择林笑道:“那是当然,上次在饭店外面,我可是看见曲先生跟他的法国朋友用法文愉快地聊天呢。” “恰巧认识个法国朋友,跟他学了几句,谈不上会。”曲择林平淡地道。 许多对姜珬笑着说:“那姜师兄怎么会想起来请教法文?你英文本来就很不错啊,现在又想学法文,贸易做腻了,想改当外交官啊?” 姜珬微笑说了句:“只是有的时候觉得,单用一种语言没法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所以就想着也许多学一种,别人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曲择林浅笑道:“会说的语言种类的多少,跟表达语言含义的深浅不是一种概念吧。鹦鹉也会说几句人言,但不代表它们就能懂所说的内容。姜先生你好像是在偷换概念。” “我倒觉得偷换概念跟谎言比起来,只能算作是一种婉转的表达,你说是吗,曲先生?” 曲择林轻笑了声:“那是狡辩吧。” 两人对话气氛有些不对劲,趁火药味进一步激化前,许多连忙打岔道:“我好饿,我们进去吃东西吧,今天自助餐可有不少好吃的,我们可别错过了。” “好啊,我记得你从小就最喜欢吃海鲜,今天的龙虾很不错。”姜珬转过头来笑道。 许多笑道:“没想到师兄还能记得我从前的口味。” “当然,我还知道你并不太喜欢吃鸡。”姜珬温和地对许多道。 许多只好结束了这种欲盖弥彰,想要调节气氛的场面话,快步走回了自助酒会厅。他们一踏进酒会,来说话搭讪的闲杂人等就多了起来,许多觉得那种弥漫在几人之间的火药味总算被冲淡了不少,她暗自松了口气。 “许小姐,不知道我们和盛的股票复盘后能涨多少,许小姐透个底给我?”贺庆昌还是红光满面地又找了过来。 “怎么,贺主席最近要转让股票吗?”许多问道。 贺庆昌连忙正色道:“许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是和盛的领导,从这儿还是国营单位起,我就是工会主席,我对工厂有感情,对工人更有感情,我怎么会减持股票?” 许多微笑道:“那贺主席你打听股价做什么?家里的房子只有一套,涨也好,跌也好,反正你都要住着不是吗?既然要与和盛共存亡,管它股价是多少。” “说得是,说得是!”贺庆昌满面堆笑地道,“但我们有些投资者很关心啊,他们对我们和盛的股票非常有兴趣。” 许多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如果是想买和盛股票的话,那么只能等下下周了,我觉得下周怕是没机会了。” 贺庆昌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满面红光地道:“许小姐不愧是咱们申城首屈一指的**手。” 许多认真地道:“贺主席,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贺庆昌笑得脸上的肉都在颤,神秘莫测地道:“我明白,我了解。” 等他走了,姜珬才走过来:“他向你打听股价吧,你告诉他了?” “是啊。”许多看着贺庆昌远去的背影,“我就是要让他减持股份,省得苏平下来之后,让这头肥猪坐到和盛董事长的位置上。” 姜珬微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什么?”许多问。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学校有个体育老师,喜欢骚扰女学生,你打抱不平,把他骗到一个废弃仓库里关起来的事情?” 许多笑了起来:“你还说,没你帮忙我怎么可能把一个体育老师关起来,说起来那个废弃仓库还是你找到的。” 姜珬笑道:“那我最多是个从犯,对你言听计从而已。” 曲择林看着两个言笑晏晏,默契相投的人,低头看了眼杯中酒,将它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放在桌旁,朝着厅外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宾馆门口,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边,车窗降下,露出风颂恩的面容,她微笑:“我来接你了,择林,上车吧。” 曲择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拉过安全带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我的房间就在自助酒会厅的楼上……”风颂恩看了曲择林一眼微笑道,“我还在阳台上看见你跟许多跳舞了呢。” “这次是他们赢了。”曲择林说道。 风颂恩低声道:“是我在尽调上失误了,假如我提早发现陈寄儒跟这个合资厂,我就该知道他们早就胜券在握。” “国内的商业生态复杂,你要尽早适应,不要再出现类似的失误。” 风颂恩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择林,你的计划有变吗?我的意思是,在你认识了许小姐之后。” “当然不会,你知道我不是个会随意改变计划的人。”曲择林望着前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她……也不是个能影响我决定的人。” 曲择林沿着狭窄的里弄走到一处平房前,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灯光瞬时从里面倾泻出来,房间里立即有人道:“择林,你来了!” 陈林从房里走了出来,外面穿着素净的白色披肩毛衣,挽着乌黑的发髻,她虽然年过四旬,却有着年轻女子柔嫩的表情,给人一种花开极处却不至荼的感觉,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 曲择林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回去?” “妈妈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来,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陈林温柔的笑容里似藏着几分小心谨慎,“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曲择林简单地回应道。 他走进房里,低矮的客厅里灯光很亮,略显简陋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靠着墙的方桌上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前摆放着几盘瓜果点心的祭品与一只考究的铜制香炉。曲择林走到方桌前站定,凝视着照片里的男人,黑白照显得相中人很是英武,依稀可以看出与曲择林英挺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陈林取过一支香点燃,递给曲择林:“给你爸爸上支香吧。” 曲择林接过了香,将它端端正正地**了香炉里,陈林看着照片里的人道:“你看,择林他现在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她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眼曲择林。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曲择林转过头来问自己的母亲。 陈林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多了,你上次给我带的药很管用,你卫伯伯前两天还在夸你呢。” 曲择林知道她又在巧妙地为卫新志说好话,于是道:“好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去买。” 陈林又笑道:“你忙你的,这点小事哪里用得上你烦心,知道药名就行,你卫伯伯他会帮我买的。” 曲择林看着遗像里父亲的脸,回忆像潮水似的涌来,母亲迫不及待想替卫新志说好话的模样,此时此景,让他心里异样地难受。他看了一眼房间,将目光落在一张双人沙发上,浅米色沙发罩清洗得很干净,也很平整,没有丝毫褶皱。 他的嘴角微动了下,脸上飘过一丝嘲笑:“是啊,卫伯伯会买的。想必这个地方也是他派人打扫的,祭品也是他派人放置的,而您只不过是出现在这里,甚至都不愿意坐一坐当年我们一家三口经常挤在一起的沙发。” 陈林脸上略有些慌张,急忙申辩:“择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累了,我送您回去吧。”曲择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陈林看着曲择林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择林,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迁怒你卫伯伯?!” 曲择林站在门口,半转过头来问:“我怎么迁怒他了?” 陈林脸颊 微红地道:“你迁怒他,所以你不肯随我改嫁,不肯接受你卫伯伯的帮助,你把你爸爸的投资失败,当成别人投资成功的罪过,这是不公平的!” 曲择林转过身来看着陈林:“你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散布假消息,制造投资陷阱骗取其他投资者是一种成功者的表现,而被骗的人就是失败者,对吗?” “可是你爸爸被骗的那只股票又不是新志操纵的!你就算要恨,也要冤有头,债有主吧?!”陈林收起了温和的笑容,脸上神情与曲择林显得颇为神似,有一种刀锋似的冷漠,“你这么迁怒你卫伯伯根本是毫无道理!” 曲择林看着自己的母亲,良久才问道:“你觉得卫伯伯只要不是坑骗爸爸的人,那他坑骗别人就是合理的,所以你嫁给他也很心安理得,对吗?” 陈林揪着胸口衣襟激动道:“这个行业本来就是真真假假,新志不这么做,怎么生存?他也没有强迫别人投资,有些人轻信小道消息,盲目投资,又承受不了失败,这能怪谁?他就算要怪,也要怪这社会本身就冷酷!” 曲择林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他与陈林对视着,目光平静又像是深藏着什么暗流,房间里有种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突然间,一阵手机铃响打破了寂静,曲择林看着陈林平静地道:“您错了,我不是在迁怒卫伯伯,我是在迁怒您,我的母亲。因为对我跟父亲来说,冷酷的不是这个社会,而是您。” 曲择林说完这句话,也没去看陈林的神色,而是径直走了出去。出了门,他才拿起手机,看着上面跳动着许多的名字,然后按下了拒听。走出巷子,曲择林看见巷口停了一辆豪华轿车,卫新志就站在轿车旁边,看见他便笑着迎了上去:“择林,我是来接你妈妈的,她还在里面吗?” 曲择林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深烟灰色的羊毛外套,脖子上是一条墨绿花纹的丝绒双面围巾,下面是熨烫笔挺的西裤,衣着既考究也讲究。母亲一直想嫁个绅士,看来她是如愿了,曲择林微微点了点头:“是的,卫伯伯,又麻烦您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哪里的话!”卫新志带了点嗔怪的语气,“这怎么能叫麻烦呢,你妈妈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就是我的儿子,自家人这么点小事,谈什么麻烦。”他虽然是责备的语气,笑容却随和里透着亲切。 风度翩翩,又八面玲珑,果然是朵娇弱的花房玫瑰都会喜欢的吧,曲择林心中想着口中有礼地回道:“那卫伯伯,我就先走了。” 他刚朝前走了几步,卫新志又在身后叫住了他:“择林,什么时候你也回家吃顿饭,卫伯伯还有些业务上的事情想要向你请教呢。” 曲择林顿住脚步,微侧过了头,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 卫新志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大喜之色:“那一言为定啊。” 曲择林走出巷子,银色的月光洒下来,琉璃似的光与影,沿着他面部轮廓勾勒出一个挺拔的剪影。他上了出租车,口袋里手机清脆的铃声沿路不断响着,好像反复宣告着来电人是个蛮横又倔强的人。 也许是碍于出租车司机略有探究的眼神,曲择林掏出了手机,铃声却断了,他看着黝黑的屏幕走神的时候,屏幕亮了起来。曲择林打开一看是条许多的短信:“喂,为什么不告而别,不会是因为……吃姜珬的醋吧?” 曲择林干脆地关屏,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隔了一会儿,手机又连续发出几声“叮”的短消息提示音。司机的目光又若有似无地飘来,曲择林只得将手机从口袋里又掏了出来。 “要说仔细比起来,姜师兄的确比你有钱,也比你有才,关键是人家的脾气简直不是你能比的,那是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情商。你跟师兄如果打擂台,都不用正式过招,光场外观众的支持他就能对你取得压倒性胜利。就拿我那些闺密来说吧,你见过的,左小西她们就都支持姜师兄。”曲择林看着短信的内容,紧抿了下嘴唇。 曲择林抬手回了句:“那你怎么不听你那些朋友的意见,从善如流?”他的拇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退了出去,打开了剩下的两条短信。 “但我喜欢的人不是姜珬,我许多喜欢的是曲择林!”曲择林看着屏幕上的短信,眼帘轻微动了一下,他的拇指动了一下,打开最后一条短信。 “我允许你收藏上条短信作为凭证,如果我说话不算话,你随时可以拿它来找我算账。这样,你放心了吧?”曲择林简直能从屏幕上看见许多脸上开恩的表情,他又好气又好笑。 “跟女朋友吵架了?”司机突然插了句嘴。 “没,没有,不是女朋友。”曲择林猝不及防,有些僵硬地回答。 司机用一种过来人的表情道:“咱们男人可以分两种,一种是负责任的,一种是不负责任的。这女人都不用分种类,她们每一个都千变万化,心情好的时候是一种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又是另一种人。”他瞧了一眼曲择林道,“你要是喜欢她,她就像万花筒,你要是不喜欢她,她就是一筒玻璃碴子。所以不用烦恼,你只要问问你自己,你觉得她像万花筒多一点,还是像玻璃碴子多一点。” 曲择林的视线转过了窗外,广告灯牌连着商店的招牌灯,一块依着一块,五光十色,车速将霓虹灯光拉得飘了起来,像装饰夜色的旌旗,七彩流于藏青幕上,令人心上都生起了迷离。 许多对他而言究竟是万花筒还是玻璃碴子,曲择林在心里压抑住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重新将手机关屏。 许多看着膝盖上的手机,它始终静悄悄的,发出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禁皱眉抿了抿唇。 “我给你添麻烦了?”姜珬开着车子微笑着问。 “没有。”许多收起手机笑着打了个哈欠,“幸亏你没开车来,要不然现在我就要辛苦自己把车开回去了。” 姜珬却继续问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在和盛住一晚再走,你急着走,是怕那位曲先生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许多神情略有尴尬:“他是谁啊,咱们从小长到大,十多年的交情,哪里轮得到他来瞎猜。” “但你整晚都有些不在状态,多多,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个会因为谁不见了片刻而心神不安的人,至少……你从来没有因为我不见了而担心。” “那是因为师兄你是让人放心的人,我不担心你是因为相信你。” 姜珬望着前方面带微笑:“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没有那位曲先生重要吧。” “当然不是!”许多脱口道,她顿了顿又重新转过头看向姜珬,“但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一位哥哥,而我喜欢曲择林……是女人喜欢男人。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 尽管姜珬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有些狼狈,他轻笑了声:“好了,我知道了,我这个哥哥会提前为你这个妹妹准备红包的。” 许多笑道:“一言为定!那可要是个很大的红包。” “放心吧,这么多年,我有对你的要求打过折扣吗?”姜珬脸上带着微笑,他的车速也很平稳,但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外面笔直的公路,因为他知道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抵达他的眼睛。 许多拉过车上的备用毛毯:“那我先补会儿眠,这阵子可是把我累死了。” “在我这里想睡就睡吧。”姜珬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在我这里你不必穿盔甲。” “我当然知道,师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说完她就裹住毛毯,将头依在车窗的一边闭上了眼睛。 姜珬将车里的音乐声关掉,车子里只剩下许多渐渐变得均匀而沉沉的呼吸声,他这才侧过头看了一眼许多,无声地说:“但是当个哥哥,不是我想要的。” 送完许多,姜珬回到家中,已经过了11点。家中灯还亮着,白雪见他进来才脸色阴沉地上楼回了自己的卧房,姜定康安抚儿子道:“你妈是前几天的气还没消,你上次说话太伤她的心了,找个机会跟她道个歉。” “我知道了。”他的话才说完,姜定康又道:“今天你卧室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你妈只好去帮你接了一下,说是一个姓梅的女孩子,打不通你 的手机,所以才将电话打到家里来。” “好的,我知道了。”等回到房间,姜珬才打开手机。他跟许多在一起,不想白雪打电话进来,索性将电话关了,手机一开,里面跳出好几条信息:“姜师兄,许多把房子抵押出去的那件事有消息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尝试过跟许多联络,可是她总是说一句很忙就挂了。若有消息,盼回复。” 姜珬看着这些短消息,轻声笑了笑:“还真像个事无巨细都要知道答案的老师。” 许多再次去找左小西,又进入了大肆购物的模式,她转动着脚上的高跟鞋:“这双也包了吧。” 左小西看着旁边堆着的一摞鞋盒,小心翼翼地问:“多多,你……这不是最后的狂欢吧?” “最后的狂欢?什么最后的狂欢?”许多又取过一双鞋子试了起来。 左小西看了一眼四周凑过去小声地道:“多多,上次你来的时候不是说你要破产了,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吗?” “有这么回事,但那不是上个星期的事了吗?” “所以这个星期……”左小西抱着鞋盒眨巴了一下眼睛。 许多脱下脚上的鞋子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我这个星期又发财了。” 左小西心里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头,一屁股坐到许多的旁边,丢开手中的鞋盒抚着胸口道:“你可把我吓坏了,这一周都没睡好!”她又指着自己的眼眶,“你看看,我眼圈都黑了!” 许多瞥了她一眼:“我都没睡不着,你瞎操什么心?” “我这不是为你担心嘛!” 许多端详着手里的鞋道:“你担心有什么用啊?你是能给我提供意见,还是能给我分担资金?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左小西被许多的话一堵,有些语塞,气哼哼地道:“算我狗拿耗子,行了吧!” 许多见左小西真生气了,连忙赔笑道:“我这不是只愿意跟爱妃你共享福,不愿意拖累你共患难嘛!” 左小西仍然绷着脸,许多指着旁边七八个鞋盒道:“你看,我可是一发财,就记得过来帮你冲销售额了!”她说着咯吱了左小西一下。 左小西“扑哧”笑出了声,开口道:“你前阵子不是说要买Prada吗?要不要我帮你去看看啊?” “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 许多看了看脚上的鞋子,抬起头来笑道:“因为我就是奢侈品,所以不用特地去买奢侈品来装扮自己。” “你可真够狂的。”左小西抬手点了一下许多的额头,“反正你爸又不在家,你不如去我家吃饭吧,我奶奶今晚会做你爱吃的四喜烤麸,还有爆黄鱼。”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就去爱妃的行宫用晚饭。我下午还有点事,先走了!” “那就不耽搁女王陛下了!”范小西笑嘻嘻地帮着许多将七八个鞋盒丢到她的车厢后。 直到许多的车消失了,她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那几只包不卖了。” “不卖了?”那边的年轻男声不满地道,“喂,我说你卖几只假包也太能折腾了吧。” “我都说了不是假包,它们全部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范小西生气地道,“钱我会退还给你的,包也麻烦你退给我!” 许多将车子停在银行的门口,从车上下来走进银行,门口的大堂经理热情地迎了上去:“许小姐,你找宋范范吧?” “他在吗?” “在!许小姐你先在贵宾室的会议室里等着,我帮你去叫他。” “那行!”许多依言径直走进了贵宾室,一眼望去就见范珍也在里面坐着,正跟一位画着精致妆容的银行职员小姐在热络地聊天。许多对梅辛的婆婆向来敬而远之,只当没认出来,转身抽了本财经杂志,在会议室门外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说这房价从4000块一平方米涨到8000块一平方米,从8000块涨到15000块,这才两三年的工夫啊,这合理吗?这个价位谁还会去买房子,没人买房子,房价能不跌?”范珍戴着眼镜,指着报纸上的内容道,“你看今天上边连政府都发表谈话了吧,一线城市房价涨幅过快,这个呀,就是房价要跌的信号。小秦,你说对不对?” 许多伸手翻过一页杂志,只听一个声音甜美的女音道:“说穿了,房子也是一种商品。商品嘛,就要看供需市场,需求少了,房价当然要向下走。” “还是小秦你有眼光!”范珍肯定了一句,又有些感慨地道,“我那个媳妇,就是没这点经济头脑,光听着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瞎三话四,非闹着要现在买房子。人家是抛高踩低,她倒好,追着风口浪尖跑,真是跟她没有讲头。这要是个本地姑娘,家里大房没有,谁家没有小房两套啊,当初你跟范范真是可惜了。”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一连翻了几页杂志,那边的秦容笑道:“范阿姨,我们这款基金是跟澳洲矿产有关的,前两年涨了120%多,去年全球金融风暴跌了,刚好可以逢低买进,在我们行非常抢手,您考虑看看!” “能涨这么多?”范珍吃了一惊,又犹豫了一下道,“那要是我中途想买房子了怎么办?” “您要是以后想买房子,随时可以赎出。一年以内收2.5%的管理费,一年以后就只收1.5%。” “要交2.5%?那100万不是要交25000?” 秦容笑道:“阿姨,这一年涨60%,交2.5%的管理费又算什么,而且这款是可以拿欧元买的。” 范珍疑惑地问:“拿欧元来买,这有什么区别?” “现在美国在搞量化宽松,就是无限量刷货币,那美元不是肯定要贬值嘛,美元贬值大家就会都买欧元,那欧元肯定要升值。你买了这款基金,不但基金能赚钱,欧元升值了也能赚钱。” 范珍露出欣喜之色:“所以说嘛,这理财的事情就是要找你这样的专业理财人员,话说得清楚也明白。我那个媳妇就喜欢听社会上一些投机倒把的人闲言碎语,一知半解的,所以说这个门当户对很重要,眼界不一样,交流起来真痛苦。” 秦容笑道:“阿姨,咱们是自己人,我要对你说实话,投资是有风险的。” 范珍的脸色立即变了:“你的意思是会亏啊,哎哟,那可不行!” 秦容拿出一张简介内容递过去道:“那你也可以看看这个理财产品,年化固定收益10%,没有管理费,而且你可以买9个月,也可以买整年。” 范珍惊喜地道:“这个好啊。” 许多“哗”地合上手里的杂志,这个时候宋范范刚好从门口进来,刚进来就看见自家娘亲在会议室里面非议别人,脚步略顿了顿,接着就发现那个被非议的许多正巧就坐在门外面。 他连忙给了许多一个赔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会议室里小声道:“妈,你要买基金就买基金,别说闲话,没看见外面有人在等吗?” “这基金能随便买吗?当然要了解清楚!再说我也好多年没见小秦了,多聊两句又有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只有一个会议室。”范珍没领会儿子的意思,宋范范只好给她使了个眼色:“梅梅的朋友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范珍这才伸头往门外一瞧,立时就看见了沙发上的许多。她穿着条九分窄西裤,跷腿坐着,脚上轻晃着一只崭新时髦的高跟鞋,正用手轻掸着西裤上的灰尘,显得十足傲慢。 “我比她先进来吧?!我没看到她,难道她也没看到我?她怎么不先跟我打招呼?一点家教都没有。”范珍没好气地跟儿子轻声嘟囔了一句,她话刚说完,就见许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着会议室走了过来。 “多多,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宋范范满面堆笑地道。许多用手轻轻推开了他,瞥了眼桌上的基金介绍书笑问:“这是?” 秦容连忙拿起桌上的名片递过去笑道:“秦容,我是宋范范理财部的同事。” 许多看着手上的名片,瞥了一眼旁边的宋范范含笑道:“宋范范,原来这位就是你在理财部那很有理财经验的同学啊。” 宋范范顿时觉得背脊上掠过一丝寒气,秦容笑着道:“你就是许小姐吧,我常听范范提起你,你可是他的大客户。” “哪里, 我也就是社会上一些乱七八糟,投机倒把的人。”许多轻笑了一声。 范珍的脸上有些不好看,秦容也是微露尴尬:“许小姐也想买基金?” “是啊,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想问问你这个专业的理财人士。” 秦容立即笑道:“许小姐随便问。” 许多拿过范珍面前那叠理财产品广告简介笑着问:“你在介绍理财产品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特别跟客户说明一声,固定收益可不是固定储蓄,不代表无风险,甚至有可能还是高风险产品。” 许多面带笑容,说话却不留丝毫情面,她说一句,秦容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她说完秦容才支支吾吾地道:“这说明书上写了不保本。” “不保本跟高风险是两个不同程度的概念,你还是应该说得清楚一点,要不然含糊其辞,损害你们银行的声誉就不好了,到底是专业理财人士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从银行里买到的也不一定是安全产品,特别是有些飞单出去的理财产品,所以展示合同的时候要记得把盖章的那页特别展示一下,看一看有没有银行的合同章。”许多和颜悦色地道。 秦容尴尬地站在那里,范珍脸色难看地道:“许多,你这么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你存心帮着梅辛想搅得我们不得不按她的意思买个乡下房子是吧?!梅辛是我们家的媳妇,她就要按照我们家的意思来过日子!” 许多叹口气,懒得再跟她多废话,转过头来看着神色尴尬的宋范范说:“现在麻烦宋经理替我去转几笔账吧。” 范珍此刻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宋范范一听说许多要去转账,简直犹如死里逃生:“走,走,都快到下班的点了,金额大的话还要多预留点时间。” 许多跟着宋范范走出会议室,刚好看见姜珬的母亲白雪站在外面,宋范范上前笑着打了个招呼:“白行长,您这是要去开会吗?” 白雪其实只是个副行长,而宋范范能寻得这份银行工作就有她的功劳。当年宋范范毕业之后找工作,许多看在梅辛的面子上也帮着找了找,姜珬知道之后就拜托了母亲白雪,只说是许多一位要好的同学找工作。白雪正愁家中要添许多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儿媳,误以为宋范范跟许多有什么关系,于是就约见宋范范含沙射影了一番。宋范范一头雾水,含糊其辞地应下了,白雪便替他引荐了这份工作。最后虽然是闹了个大乌龙,但白雪当然不是那种会撕破脸皮把事情做得难看,出自己洋相的人。 “白阿姨。”许多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她跟姜珬感情虽好,面对白雪却怎么也生不出亲切之感。 白雪看见许多,就想起了儿子姜珬的那番话,心头闪过多种气恼与纠结,面上却只淡淡笑了下:“我来开个会,你们忙。”她说完刚要转身,又顿住了脚步,笑着问范珍,“你的媳妇姓梅,叫梅什么?” “梅辛,是市一小的老师。”范珍见儿子叫白雪白行长,连忙起身满面堆笑地道。 “噢,是嘛,那你们忙吧。”她的态度亲和里透着刻意的疏离,隐隐传递着某种令人不愉快的信息,范珍不明白这位白行长突然打听梅辛做什么,只能赔笑了两声,眼看着白雪离开。 而许多向来不太在意姜珬这位副行长母亲大人的态度,只随口问了一句:“这位白伯母打听梅辛做什么?” “可能是有朋友小孩要补课什么的,梅梅是重点小学的老师嘛。”宋范范赔着笑道,他替许多把账转好,又一路送着她出来,才低声求饶道,“好多多,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跟梅梅说,要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家庭浩劫。” “你那么关照旧情人,还怕家庭浩劫啊?”许多瞥了他一眼。 “冤枉!我妈想买基金,她刚好又跟小秦认识,我要是故意避开那显得多小家子气,说穿了都是为了能多赚点钱,好早点买房子嘛。”宋范范双手合十,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多多,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牢记教训。您就网开一面,饶我一条小命。” “你放心,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念旧是好事,不过小心被杀熟。”许多拉开车门,宋范范脸上刚松了口气,她又转过头来道,“你自己去跟梅梅说。”说完,她上车扬长而去。 许多车子没开出多远,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隔了一会儿才打开免提:“哪位啊!” 手机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哎呀,侄女,是你张叔叔啊。” “张叔叔?哪个张叔叔啊?”许多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当然是你海国叔叔啊。” “噢,原来是您啊,怎么今天跟金融大鳄没有约吗?有空给我这个侄女打电话?” “看多多你说的,我这不正跟金融大鳄打电话吗?”张海国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早跟许哥说了,这年轻一辈中做私募的就只有多多你将来能成大材。” “张叔叔,你到底有什么事?” 张海国道:“多多,你不是说那笔款子要借30天嘛,怎么这才两个星期你就给我汇回来了?” “哎呀,我实在怕过了30天就要利滚利啊。”许多笑道,“再说我不是照着30天的利息付了吗?” “那都是场面事,做给别的借贷人看的,别人不知道侄女你的本事,难道我这个叔叔还能不知道?”张海国好像完全忘了之前的推脱之词,“你这么急着还钱干吗?我这个当叔叔的哪能占你这个侄女的便宜?!” 许多“噢”了一声:“说的也是啊,这样传出去,尤其是传到吴老爷子的耳朵里,对张叔叔的声誉可真是有影响。” 张海国的语调更显慷慨激昂了:“可不是嘛,这本来是桩仗义救急的事情,倒弄成了我占人便宜,我这不冤枉吗?这样吧,我把这多出来的两个星期利息还给多多你吧!” 许多悠悠地道:“张叔叔不吃亏吗?” “不吃亏,不吃亏,多多你本来就只借了两个星期嘛!”张海国豪迈地道。 “那就多谢张叔叔了,我等着你的退款。”许多嘴角一弯,挂断了电话。 她略一思考,转过方向盘,径直把车子开到了售车行。她将车子停好,向着营业厅走去。 营业厅里的售货员一看许多的气派,便立即迎上前笑道:“小姐,你想看哪款车?” 许多在那些新车前走过,漫不经心地道:“一款男士车,不要太贵,也不要太便宜,重要的是要有一点气派……”她转过头来忍着笑道,“还要有一点呆气。” 营业员小姐被许多逗笑了,道:“不太贵,又不太便宜,有一点气派,还有一点呆气,那就只有帕萨特了。”她领着许多走到一辆银灰色帕萨特前面道,“帕萨特18T,涡轮增压,动力不错,车大宽敞,坐起来又舒服,喜欢的人很多。” 许多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指着它笑道:“就它了。” 她出了售车行,拨通曲择林的电话,手机里“嘟嘟”声响了约十来下,电话通了。虽然只是一个平淡的“喂”字,许多好像就看到了曲择林,笔直而漆黑的眉毛下如同朗星似的眼睛,英挺的鼻梁下微薄的唇线,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了起来,语气却不甚和缓地道:“在干什么?” “在接你的电话。”曲择林道。 许多“扑哧”笑了声:“明天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 曲择林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道:“怎么,看来今天晚上你有约了?” “是啊,你知道我有多忙,多的是人排队想跟本姑娘吃饭,我能挤出一天来跟你见面,你就惜福吧。” 曲择林轻哼了一声,还没有说话,他的房门被人敲了敲。曲择林转过椅子,对来人招了招,身着职业装的女子走了进来,恭谨地将一盒精致的名片夹放到他的桌上。 “喂,你到底有没有空?”许多在那边催促着问。 曲择林打开名片夹,从中取出一张名片,他看着那张名片,然后道:“好啊,那明天见。” 许多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嘴里却仍然威胁了一句:“那我明天去你学校门口接你,你要是敢放我鸽子,你知道后果。” 曲择林只是平淡地回了句:“我向来说话算话。” “那明天见。”许多挂了手机,仍在心里重复了一句,“明天见,曲择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