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见到这个老者，王凯第一个吓得尖叫起来。

    白长生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走出院子，对那老者说：“老人家，我们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见这里很奇怪，所以就随便多看了几眼。”

    “没什么好看的，这个鬼地方，多看一眼都要倒霉三年，快走吧快走吧。”

    老者不住挥着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赶着他们。

    白长生仍然微笑着，一边给王凯使了个眼色，继续问道：“我看这里的房子大多都烧毁了，你怎么还住在这里？”

    这老者显然脾气不大好，眼睛一瞪，正要发作，王凯已经及时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塞进了他的兜里。

    “大爷，别嫌少啊，我们就打听点事，问完就走。”

    开始的时候王凯以为这老头是鬼，现在知道是人，自然就不怕了，塞钱的动作麻利熟练得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还凶巴巴的老者当场就软了下来。

    “你们……想问什么？”

    他一只手揣进兜里，死死攥着那几百块钱，像是生怕王凯反悔。

    但他的另一只手却始终蜷缩着，似乎不大灵便。

    而且，他的脖子上也有着明显的烧伤，一大片疤痕，径直延伸到耳朵后侧。

    “这里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伤亡情况如何，那个小楼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

    这些问题，显然已经不是“随便看看”的人能问得出来的了。

    但老者收了钱，也不再计较这些细节，于是便对着白长生等人讲起了几年前发生在这里的火灾。

    他说，那场火灾发生在四年前的5月23号，星期六。

    当时是深夜凌晨两点，住在杨木里的一百多户人家，早都已经入睡，整个小街一片安静。

    然而，一场大火骤然而至。

    由于正值深夜，所有人都在睡觉，压根没有任何警觉，小街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按理说，这样猛烈的大火，几乎不会有人能有机会逃生了。

    这位老者姓刘，他说，他是在熟睡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当他醒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火光冲天，一个小伙子正一边挨家挨户的敲门，一边突烟冒火的在街上奔走，招呼熟睡的邻居们起来逃命。

    他当时立即把跑了出去，家里任何贵重物品都不要了，也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跑到了街面上。

    出来一看，才发现外面已经站了几十人，都是穿着睡衣睡裤，大人叫孩子哭，四周火光冲天，乱成一团。

    提前跑出来的人们，也都开始跟着那个小伙子一起，四处敲门喊人，因此救出来很多很多人。

    过了一会，消防车也及时赶来，奋战了一夜后，终于把大火完全扑灭。

    但整条街上，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房子都已经损毁，没法住人了。

    事后清理现场，大家发现，基本上所有人都逃出来了，但唯独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夜里挨家挨户敲门救人的那个小伙子。

    最后，他的遗体被发现了。

    就在他的家里，也就是那栋二层小楼。

    当时他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正保持着往外跑的姿势。

    但很可惜，他距离大门只差两米多远，却再也没能逃出来，整个人被烧成一具焦尸，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辨认出来。

    他怀里的盒子却被保护得很好，只是外表被熏黑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老照片，都是小伙子和他家里人的合影。

    照片完好无损。

    街坊们都很是唏嘘难过，自发地为他举办了一场葬礼，一百多户邻居，全部到场，送他最后一程。

    当时如果没有他的话，所有人都会葬身火海。

    他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却没能救了自己的命。

    老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湿了眼眶，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继续说道：“那个小伙子，家就住在我对面，姓华，叫华子枫。”

    白长生沉默了片刻，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于是问道：“那他的家人呢？是否也都跑出来了？”

    老者摇摇头：“他小时候就没了妈，家里只有一个老爹，但在他回家之前，也出了事，没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

    “回家之前？什么意思？”

    “他……是一名退伍军人。”

    老者说出这句话，白长生不由恍然大悟。

    难怪这个小伙子会如此英勇，不顾个人安危，四处奔走救人，原来……

    旁边忽然传来了啜泣声，他回头一看，王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哭上了。

    哭着哭着，还甩了一把鼻涕，说：“太特么感人了，这是英雄啊，后来有没有给他授予什么见义勇为称号，或者评个什么英雄奖章？”

    老者叹口气，再次摇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当时大家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是喊起了所有人之后，最后在自己家里死的，所以，没法认定。”

    “在自己家里死的，就能抹去他喊醒大家的功劳了？”

    “没办法，这件事有人从中作梗，后来不了了之……唉，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我们都是小小老百姓，能活着就很不错了，除此之外，什么都管不了……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老者挥手，便要回到房子里，黄姗姗忙问道：“老人家，这里的房子都已经是危房，你怎么还住在这，很危险的啊。”

    老者回头叹道：“我又没钱买房搬家，又是孤寡老头一个，能有这么一间破房子遮风避雨，已经不错了。还管什么危险？就算哪天房子塌了，我老汉死在里面，倒也省事，连坟都是现成的。”

    说着，老者往屋子里走去，白长生追问道：“老人家，那这条街怎么几年都没变化，街坊们都搬到哪去了？”

    老者却再也不回答，他已经转过身，嘴里低低呢喃着。

    “那孩子救了大家伙，自己家却烧得最惨，那起火点明明就是他家，他却不顾自己家的房子，好人啊，好人啊……”

    白长生还想问些什么，老者已经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了门。

    他家的房子也早已伤痕累累，残破不堪，很多地方都被熏黑了，露出了里面的砖石，甚至能看出来，那些砖石已经发酥了。

    这样的房子，随时都可能发生倒塌事件。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半天，黄姗姗不安地说：“哥，你说……找我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

    白长生点点头：“应该就是他。”

    黄姗姗不解：“但是，他活着的时候那么善良，救了街坊邻居们的命，怎么会……”

    “这也没办法，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有个执念，就是想要延续家里的香烟，所以才看中了你。要知道，人死之后往往都会性情大变，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白长生摊了摊手，无奈地说。

    半晌没开口的王凯忽然插了一句：“长生，我怎么听着刚才这老头，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难言之隐？”

    白长生点点头：“是的，我也发现了，当年那场大火，一定另有蹊跷，只是他不敢说。而且，那个叫华子枫的人，多半也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那……线索呢？”

    “线索？很简单，你看看周围，就能明白了。”

    白长生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小街，然后仰起头，目光渐渐抬起，望向远方。

    不远处，一片高楼大厦，充满了现代商业气息。

    距离如此之近的两个地方，却是天差地别。

    一边繁华锦绣如同天堂。

    一边破旧不堪宛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