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年比一年不知该如何同深埋六尺之下的那个人说话,祭文上寥寥数语,便是他这一年所有心事。 飞廉不再扰他,出门专心准备起了祭祀一事。 又过两日,一辆不起眼的青釉小车离开了郡主府,驶向出城的方向。 子桑采第三次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不解道:“主子,你说顾世子为何约咱们到那种地方相见?”这条路怎么看都是荒僻得很,再往前走,她好像还瞧见了孤坟。 “去了不就知道了。”昭昭也想不明白,顾淮总不能是为了同她避嫌才选了这样一处地方。 昭昭心中一动,“你那日同我讲过顾世子之事,你可还记得顾世子的那位兄长是何时去世的?” 子桑采努力的回想了片刻,“婢子也不记得具体时日了,只记得顾家大少爷是因为冬日里落水,方才没了性命。”那日宫女们简直是事无巨细的将顾世子的故事同她说了一遍,而她向来出了昭昭的事,别的事也记不住多久。 昭昭微怔,可不就是这个时候,看着窗外景致愈发清冷荒凉,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等车夫将马车停下,“主子,咱们到了清茗草舍了。” 昭昭走下马车,看见那处挂着清茗草舍四个字的简陋小院,还有小院旁的一片松柏,她开了口,“阿采,你将那件素色披风取给我。” 子桑采虽不解,却也照做。 等昭昭换上披风,将衣裙遮住,方叩了院门。 院中只有一位老婆婆,见了她来,忙道:“贵人请进屋稍坐,少爷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昭昭抿了抿唇,她都已经来了此地,也没道理佯装不知,“阿婆,您替我指个路吧,我也想去……” “上一炷香。” 第20章 天地广阔 你将真心给了别人,别人却并…… 冬天总是与清冷孤寂这样的词有了联系。 四面被雪覆盖,只这一处浮雪扫去,露出孤坟一座,坟前连墓碑都未设,一缕青烟自坟前徐徐向上飘远。 坟前静静伫立一人,着一身素衣,他许是身体不好,肌肤带着点儿病态的苍白,一身素衣衬得更甚。 他不言不语站在坟前已经许久,铜盆中的纸钱一点点儿被火卷噬,huáng色火焰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盆黑色灰烬里,红色火星子倒映在他瞳孔中,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缓地脚步声,终于让他转了身。 昭昭止住了脚步,看着眼前人,还有那座无碑坟墓。 眼前人不曾言语,那双天生就含笑的深情眼,此刻竟叫她觉出了其中浮起了一丝茫然,许是眼前人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她想,她是出现的太过唐突。 可是她既然已经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就算与墓主平生素未谋面,也算有缘,点上一炷香也算是全了这份缘。 她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方走上前去,她微微抬头,看向眼前比她高上半头的人,“我是想来上炷香。” 眼前人微怔,随后唇边浮起点点笑意,侧身让过,“好。” 昭昭便蹲下,就着香烛的火光将三支香点燃…… 早夭之人,进不得祖坟,只孤零零葬在这一片山野之间,想想埋于此地之人也是寂寞的很。逝去之人长眠此地,活着的人见着此情此景,又该是何种心情呢? 她静默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对方却开了口,“多谢你来看他。” 她便偏头看向身旁人,对方神色早已不见悲伤之意,一片清明。 昭昭抿了抿唇,“抱歉,我不知今日是你兄长忌日。”她但凡多打听一二,就能换其它日子同顾淮相见。 顾淮温和一笑,“无妨,年年都只有我来看他,今年多了一个人来看他,想必他也很高兴。” 他刚说完这话,坟前青烟袅袅,忽而轻风chuī过,青烟就顺着风儿打了个转儿。 顾淮弯了弯嘴角,笑意却很快又淡去。 “顾世子节哀……” 昭昭手指轻轻抓着披风摩挲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却在看见顾淮平静神情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忽而就明了,眼前这个人,已经在此经历过十一年,同墓中人yīn阳相隔的日子。 这世上,死人不能复生,只有活人会一直重复着与对方的共同回忆。 那些安慰人的话语,在此刻好像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没有半点用,甚至算得上是戳人心窝。 她同顾淮的关系,也还没有随意到揭人伤心事的份上。 果不其然,顾淮闻言浅笑道:“他已经离世多年,我也快要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双生子,长相一模一样,就代表着,时时刻刻能想着这本该同他一起长大的,血脉相连的男孩,每一年,每一日会长成什么模样。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