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良好,今日心中有事,只觉大家的笑容均隐含深意,莫不是昨晚自己丢的脸人人尽知,所以一个个都觉得好笑?这么一想,顾三公子虽然仍是面带笑容,小七却发觉他的心情已不似平日从容轻松,想着也是因为昨夜之事,不由得大觉诧异,顾三公子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比这还大的糗事不知多少,怎的这一回这般在意起来?连带得他也浑身不自在,若非平时训练有素,还真个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好不容易拐入薛家那条小巷,行人与店家都少了许多,小七暗暗吁了一口气,顾三公子则整顿好仪容心绪,站在薛家门前,略略提高了声音问薛家阿姆可在家。薛氏应声迎了出来,满面笑容,态度亲切得让顾三公子心里不由得“咯登”了一下,举止之间也不知不觉有些扭怩不安了。 薛氏坚决不肯收顾三公子还的钱,说道这些日子还不曾多谢三公子的照顾,自己祖孙二人,委实心中不安,如今能够小小有所偿还,虽说一盏花灯不值什么,多少也能够让自己祖孙二人稍稍心安,若三公子执意要还,岂不是…… 顾三公子其实也觉得,让楼上的薛一娘听见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为了区区一盏花灯的那么十几文钱,推来让去,实在不太像样。若是还钱呢,薛一娘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若是不还……只怕更糟糕。好在这一路上他已想出了另一对策,于是薛氏推了一推,顾三公子也就顺势收回了手中那十几文钱,丢给小七收了,然后满面堆笑地向薛氏说道:“阿姆见爱,晚辈就不客气了。其实今日登门拜访,是另有一事相求。”说到这儿停了一停,恳切地望着薛氏。小七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面前又不是顾太太,用得着摆出那副模样来缠磨老人家么? 被顾三公子这么殷切期望的薛氏,自是让他但讲无妨。 顾三公子说道:“年前那幅白衣观音绣像,出尘拔俗,真正精妙,我家二哥赞不绝口,也想求一幅吕祖绣像为他的师长祝寿。不知阿姆这里可有现成的吕祖绣像?” 薛氏笑了起来:“三公子真是说笑了,哪有拿吕祖像去祝寿的?” 顾三公子等的就是她这番疑问:“阿姆有所不知,我家二哥,是茅山护教弟子。” 昨夜顾清敏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顾三公子后来也想明白了,薛氏祖孙必有不同寻常的来历,大约知道茅山护教弟子是怎么回事,若是她们果然有心要将失陷于北虏的亲人救出,便不会忽视自己这句话背后的某种可能性。 从进来之后,顾三公子便一直留心着楼上的动静。在小七耳中,楼上很安静;但是顾三公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清冷又芬芳的暗香、若有若无的衣裙拂动之声,还有细不可闻的绵长呼吸。这句话一说,楼上忽然静了一静。 顾三公子心中大喜,有门道! 薛氏果然惊讶地道:“原来如此!”停了一停,方才接着说道:“三公子且坐一坐,这些事情向来都是一娘在打理,待我问问一娘再说。” 灯节方过,养娘尚未回来上工,薛氏亲自进了内屋,唤了薛一娘下来询问。顾三公子支起耳朵留神听着,隔了薄薄门帘,薛氏祖孙的细语清晰可闻,商量之后,薛氏出来说道,薛一娘手中并无现成的吕祖绣像,不过若是有合适的画样,尺寸又不大的话,半个月应该可以绣好。 顾三公子赶紧说道二哥房中供着一幅吕祖乘鹤过洞庭的画像,他这就回去描了画样来,至于尺寸,这个好商量。 顾清敏房中那幅吕祖像,是他师长所赐,据说出自前朝名家之手,颇有几分安宁家宅的灵验,是以这些年来顾家跟着顾老爷到处搬家,一直都小心携带着。顾三公子在甘泉里一时找不到看得上眼的画工,于是缠磨着顾清敏,借口重新装裱画卷,将那幅吕祖像直接揭了下来送到薛一娘家中,又留下银钱作为定金,好让薛一娘不必先行自己垫钱去买丝线。 顾清敏觉得事态不妙,老三这一回看来是当真了? 只是,老三向薛家小娘子献殷勤,怎的总拿他当垫脚?上一次叫他去威胁一个小团头,这一次拿了他的吕祖像去作画样,再下一次还不知会翻出什么花样来。为了防患于未然,自己是否应该提前返回茅山呢? 不过,这个故事正看到精彩处,中途放手的话,很让人舍不得啊…… 佳人夜来 虽然顾三公子元宵夜的丢脸,看起来反倒成了他与薛家祖孙更进一步亲近的契机——顾清敏后来才明白,喜欢当施恩者是人之常情,是以母亲和薛氏这些太太们,虽然向来称赞顾家老大忠厚老成,老二聪明能干,却更偏爱会在她们跟前撒娇缠磨求个小情的老三——顾清敏还是认为,那田阿六没能办到自己交待的事情,奖赏固然休想了,惩罚必定是要有的,而且得及时,以免堕了自己的威名,哪怕田阿六不可能知道夜半来客是谁。 于是十六日晚上,顾清敏换了夜行衣,悠悠然跑去教训田阿六了。 然后在自家后院的高墙外,被截个正着。 对面穿着夜行衣的那个蒙面人,身形窈窕,朗月之下,目光澄澄有如清水流转,只看这身形和一双眼睛,便知定然是一位佳人。 佳人夜来,顾清敏心中却大大地跳了一下,忽觉不妙。 老三若是知道薛一娘绕过他直接找上了自己…… 深夜寂静,稍有一点声响便会传出老远,是以薛一娘慢慢走近,清冷之气随了夜风扑面而来,顾清敏挑起了眉,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慢慢沸腾的战意,背上长剑隐约的铮铮之声,不觉惊讶又震奋。元宵夜他离得远,居然未曾发觉,薛一娘何止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根本就是难得一遇的上佳对手! 而且,见鬼了,他怎么觉得,薛一娘身上那股子隐隐约约睥睨天下的气势,居然似曾相识?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曾经见识过这样一个对手来着?顾清敏在心中急速翻查着近几年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些人,这些家伙不是他对手,统统抹掉;这几个只会一味歪缠烂打,一股子讨厌味儿,抹掉;这几个只是没头没脑的蛮牛,抹掉;这几个是很讲风度的前辈高人,哪怕被他逼到死角也要保持住高深莫测、大肚能容的高人风范,抹掉;这一个……石头这笨头笨脑的傻小子,动起手来有那么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儿,可也有一种将天下人都踩在脚底下的傲岸气势,年轻一辈里,能有这种气势的,委实不多见啊……仿佛他们生来便站在高峰之上,所以不论本性如何,都掩不住骨子里那种骄傲,掩不住那俯视众生的气度…… 顾清敏心中的念头转得飞快,他要不要动手验证一下?料来打个几十回合,薛一娘的出身来历,多半能够看个清楚…… 薛一娘似是觉察到顾清敏的战意,在他面前十步左右停下了,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