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在风声里的震动急速bī近。宋怀瑾双目微微一睁,垂眼向下看去,天地jiāo接的远方,卷起大片的雪雾,红甲魏军如làngcháo一般向着阳城扑来。 怀瑾先生,魏军攻城”副将冲进来禀报道。 时不予人……她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久久才哑声道,打开城门,你们降了吧。” 并非是宋怀瑾舍不得牺牲无辜,她的心里此刻只有谋,没有情,只是闵迟那样一个人,居然出乎意料的急袭,必然是有不少内应,他有十足的把握,再看魏军和守城士卒的力量悬殊,即便此时不降,也绝对撑不住半刻。 正门大开。”宋怀瑾补充一句,传信把北城门也打开。” 正门大开是空城计,纵然总会被识破,却总能够拖延一时半刻,而北城门,是为秦军而开……但愿秦军抓住这个时机吧。 那副将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宋怀瑾抬头看他,火把剧烈跳动的火光下,是一张坚毅俊朗的脸,末将愿死不降” 大丈夫生于世,一为忠义,一为抱负,端阳侯不值得你忠义,阳城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也不能一展抱负,你死也是白死”宋怀瑾有气无力的说道,休要犯蠢。” 沉默了片刻,他才拱手道,末将领命” 宋怀瑾看着那没入风雪里的魁梧身影,静了许久,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展开之后,露出一粒指甲大小的药丸,芳香扑鼻。 她用手拈了放入口中,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的风雪连天,一股辛辣顺着喉管而下,在腹中渐渐汇聚成绞痛,热流顺着喉管涌了出来,口中满是腥甜。 宋怀瑾已经油尽灯枯,死,也不过是早一天迟一天的事情,只是她不想死前的日子里天天看见闵迟,想想都堵得慌。 无谋不诈,输了也是她宋怀瑾技不如人,但她绝不能原谅。 初一”一个熟悉身影闯入视线。 宋怀瑾略略打量了一番,闵迟一袭烟色广袖袍服,黑色貉子毛大氅,满身落雪,依旧是那样风姿翩然。 他看见宋怀瑾的情形,满面震惊,喃喃道,初一,我来接你的。” 闵迟不想她死,哪怕利用过,出卖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置于死地。 他见宋怀瑾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这才反应过来,大步冲入棚内扶住她,一双凤目中噙泪,初一,你想说什么?” 宋怀瑾吐出一口血,凑近他,艰难的吐息道,闵迟……我cao……你大爷” 听着这句遗言,闵迟愣愣的看着她清明的眼失去光彩,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 握瑜怀瑾,比喻美好的君子品德,这是因为她言语行为粗鲁,性子不好,所以拜师时,其师对她的美好寄望。可是直到死,她也没能奉行这两个字的分毫。 闵迟笑罢,眼角有泪倏然滑落,在冰天雪地里灼的面颊微疼。 军师北城门有秦军”棚外,有士卒急促的禀报道。 闵迟身子一绷,垂眸看了一眼怀里安详的面孔,她带血的唇角似有若无的翘起,彷如嘲笑他一般。他眉头微微拧起,将宋怀瑾轻轻放下,抬头看了看微微发亮的东方天际,缓缓吐出两个字,备战。” 第三章 重生于荒野 东方浮白,广袤的苍穹上还缀着一弯浅浅的月牙,荒原四野遍地都是半人高的野糙,朦胧之中泛着枯huáng的颜色,上面结了一层浅浅的霜。 寂寂的糙丛里,忽然响起哗啦一声,紧接着便是在枯糙里窸窣的穿行声。 很快,一名衣衫褴褛的人爬了出来。他身材瘦小,葛布麻衣褴褛的披挂在身上,黑乎乎小腿和手臂bào露在外,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遮掩住了面容。从身量和四肢来看,他年纪不大。 少年手中握着削尖的竹片,跪在空地之上凸出的一个小土包前,抛开土壤。 放眼放去,这一片有七个小土包,土都是新翻的,每个土包上面都cha着一个竹片。 少年手脚飞快的刨开一个土包,看见里面露出的衣裳,唇角微微扬起,动作越发快速。不一会儿便从土中拽出一具用席子裹了的男尸。 男尸头上沾染了许多泥土,颜色青白,尚未有腐败的迹象。少年心中一喜,伸手摸了男尸的胸前和腰间,不出意外的发现了一块玉玦。 少年放在掌心摸了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下,玉质不好,连一张羊皮都换不到,但说不定能换上半豆黍子。少年将玉佩塞进怀里,伸手扒掉了男尸的外衣,又将尸体用席子裹好塞进了坑里,用土埋上,磕了几个头之后,拿起竹片开始挖下一个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