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沉默,只有如同鼓点的踏步声,清脆的响板,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的逼近。 浅褐色的手臂在空中犹如火烈鸟的脖颈,高高扬起,鲜艳的舞裙就如鸟儿抖擞的羽毛,在亚利克斯完全可以看清面前的女子髻边花朵的花蕊时,她们齐齐发出一声呼喝,这是一个信号,男性舞者重重踏出一步,歌者的吉他同时响起,反攻者从进攻者预留的狭小间隙间从容地穿过,一对人踩着节奏与另一队人逐渐远离,在最远的距离时旋身相对,吉他暂停,再度响起时,两组华丽的舞者又一次逼近对方,这次是两两相对,在舞场的中央彼此对视,亚利克斯的女伴是一个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巧女孩,她立在原地高举着手臂,一下下地打着象征着女性的高音响板,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围绕她踏着步子的年轻人,直到对方转过了她的肩膀,她才高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好像一只刚刚长齐了羽毛的小鸟——她让亚利克斯想起了莉莉。 “Venir(本地语,来呀)!” 伴随着女性第二次的呼喝声,她和自己的女伴快速地围绕着自己的舞伴旋转,观众们的击掌声也在此时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扭转身体,用力踩,用力踏,用力拍击手掌,让身体里流动火焰而不是血液,舞者狂热,观者忘形,吉他的节奏越来越快,一分钟之中腰部与脚步可以震动上百次!这就是“撒丁”! 一场舞下来,别人大汗淋漓,而维尔德格只是略有点喘息,他给亚利克斯倒了一杯冰镇朗姆,:“我以为你几年不跳了会生疏,现在看来还不坏,……,”他用手背碰了碰亚利克斯的面颊,:“你甚至没有热起来。” 忘记调节自己体温的巫妖镇定地打掉他的毛手毛脚,:“你知道我一直体温偏低。” 斗舞的人群轮换了几次,舞场中逐渐空荡了起来,这种舞蹈耗费的体力常人难以想象。 拉戈被那些小姑娘拉了出来,ròu山的上面只裹了一条黑色的围兜,他身边是个阴沉的中年男人,很瘦,手指很长,抱着吉他,看起来如同一只人形蜘蛛。舞场中央一阵微震,升起了一个不过3英尺见方的方块。 维维向亚利克斯一笑,亚利克斯立刻头痛起来,他想起刚刚不过是“热身”。 不过维尔德格并没有强迫亚利克斯做什么,他率先跳到了那个方块上,人群先是安静,然后大声欢呼,他摆了摆手,挺直了腰,走到了一个角落站住。 难道他还在等待另一个舞者?人们情不自禁窃窃私语,维尔德格是“撒丁”男性舞者之中的高手,难道还有可以与之媲美的人物? 当亚利克斯也跳上了平台,在维尔德格的对角站定时,人们更是喧哗起来。 拉戈张开嘴巴,很响亮的“哈”了一声,人群顿时恢复了寂静。他们敬畏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地吸入空气,皮肤下的脂肪似乎伴随着他的吸气声而被压缩,距离比较近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肋骨。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这样惊动了每一个灵魂。 “Dolor!(痛苦)!Dolor!(痛苦)!” 人们随之呐喊,“Dolor!(痛苦)!Dolor!(痛苦)!”而后沉默。 眼睛盯着足尖。然后用足跟轻轻叩击地面,发出小溪流水般平缓、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的上身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背起的双手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被铁质的锁链捆绑。 “Dolor!(痛苦)!”老拉戈再次嘶喊。吉他声如骤雨。 步伐加重,脚尖一次,脚跟两次,敲击声不绝于耳,但仍然可以感觉到那种艰难的隐忍。 “黑色的公牛……吃草,只是—为了死去……” 全身绷紧,有力利落地举起手臂,专注的神态,脚跟拍着地板走动,后举起翻开的手肘和手指…… “撒丁的人们……活着,只是—为了死去……” 两条黑色的身影在狭小的平台上交锋,人们与歌者一同嚎啕。 小小的高潮稍纵即逝,舞者在平台上踏出一连串轻盈简单的音节之后开始缓慢地走动,充满了激情,尊贵,力量以及男性的魅力。 这是等待,也是为了下一个段落做准备,现在需要一个女性舞者的加入。 “怎么样?亲爱的,我抱你上去。” 一个男子在自己的女伴耳边轻声说道,娇小的女人打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孔,:“不。”她拒绝道:“我的舞是花,而他们的舞是刀。他们令我害怕。”她在扇子后面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以前唯一能和维尔德格共舞的只有……” “胡安娜!” “胡安娜!” “胡安娜!” 人们齐声呼叫,向两侧让开一条道路。 红裙翻滚,双唇艳丽,在平台之前,早有男子半跪在地,胡安娜干脆利索地一撩重重叠叠的长裙,借着一踏之力就跳上了平台,将两位萨利埃里伸出的手冷落在半空。 潺潺潺,吉他弦响; 咚咚咚,鞋底跺响; 啪啪啪,手掌拍响; 吉他手的十指飞速地如轮舞动,脆裂的金属声尖厉的犹如实质。 “我求主给我死亡。他却不给我——。”老拉戈捶打,撕扯自己垂荡着的rǔ腩。 “痛苦……很大的痛苦……” 人们第三次齐声追随:“痛苦……” 胡安娜耸肩抬头,眼神落寞。在这个只有三英尺见方的平台上,两个男子之间,表情依然冷漠甚至说得上残忍,柔软而坚硬、静止而迅速、亲密而疏离、慵懒而狂暴、优雅而尖锐。昂首顿足间,都充满强烈激情,就像心底压抑着一团火焰,直至不能自已,才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吉他聲激起的呐喊,嘶吼的嗓音訴說著苦难,擊掌聲和著心跳節奏…… …… 巫妖所掌握的知识中,有关于这个起源于七百年前最为黑暗的殖民时期的撒丁,与国家同名的舞蹈的资料,足可以让他写出一本六十万字的实录,但是无论怎样的文字,也难以描述出他现在所能感悟到的东西。 也许就是这三百年里的迫害和监禁,奴役,颠沛流离,疾病与死亡种种而产生的愤怒呼号,造就了现在的撒丁。 和萨利埃里。 *** “我想走走。今天的月光不错。” 胡安娜说道:“毕竟有这两个那么出色的护花使者的机会,即便是我也是很难遇到的。” 亚利克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刚才的她与7个小时的她判若两人,除了那种自信的味道之外。 “有那么难以理解吗?”胡安娜笑着说道:“只是一个喜爱‘撒丁’的女学究罢了,倒是你,完全看不出能够和维维一较高下呢,之前你都在哪儿?神圣公国?(旧约公教宗主国)” “他以前都在他高贵的沙龙里。”维尔德格撇嘴。:“和那些豆芽菜跳十六世纪的宫廷舞。” “如果宫廷舞能够培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