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量差得惊人的楚风雅酒品倒且不差,他既无大悲也无大喜,说话似比平时稍稍多了一两句,但也调理清晰,颇通情达理。若论醉酒,最明显的反应大约便是犯困,他一路乖乖任宋功勤将他带回房间。只是,合衣躺下后,见宋功勤准备离开,他忽然拉住宋功勤的衣袖。 宋功勤从未见过楚风雅粘人,这拉着他衣袖不放的手硬生生勾起他心中之猿、意中之马。他不自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才说道:“风雅,好好休息,待睡了一觉,酒意便消散了。” “你留下来陪我。”楚风雅道。他的眼神说不上清醒,但说话字正腔圆,听不出多少醉意。 而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惹来宋功勤乱如柳絮的杂思。眼下的楚风雅虽然又换了一张陌生面孔,但他顾盼生辉的姿态宋功勤早已熟悉,此刻,见那双张扬处璨若星辰的眼睛平添得几分迷离暧昧,眸光暗转,脉脉含情,不由得心簇摇曳,一时情难自已。 “风雅……”宋功勤下意识靠近歪斜着身体欹在床柱,只为留下自己的楚风雅。 楚风雅低头望向紧攥着宋功勤衣袖的左手,怜爱不舍地又拉动了一下,低低说道:“你我既然心意相通,为何你总是相敬如宾?难道两个男子相恋,便不能在马上墙头,不能在花前月下?”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宋功勤自认为君子,可时值此刻,哪里还容他再行止于礼?满脑俱是柳耆卿的风流词翻覆,宋功勤微微恍惚着伸手反握住楚风雅左手,轻捏慢捻流连忘返,满腔柔情绕作缱绻浓意。 楚风雅垂着眼帘,低语轻颤。“秦大哥,你……过来。”他心有向往,却茫然懵懂,只恨不得能与宋功勤长相依偎,见宋功勤依旧站在床边,扶着床栏起身,自己将身凑近。 宋功勤从不知耳鬓厮磨能擦出如此炽热心火,楚风雅轻轻贴身,立时攫了他全部心神。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人间已多痴情余恨,难得两情相悦处,自是要人生得意须尽欢。 楚风雅纯真青涩,平日的争强之心褪去,此时是全然交托,他任宋功勤主导着将他揽入怀中,反而温顺倚靠。宋功勤何曾见过楚风雅流露出如此似水温柔,一时不由胸口情潮涌动,他凑近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合在楚风雅脖颈,情到浓时,一举一动,自有旖旎。说来,他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观察楚风雅,这才注意到对方脖颈的肌肤若玉似脂,甚是细嫩,瞧得他心中一荡。他曾默认楚风雅真实面目有何难言之隐,为此早已绝了爱美之心,可如今楚风雅这小小一处肌肤又令得他复而神往起对方应当得起这皎若明月风姿的真正模样。 “风雅,我能不能摘掉你的面具?”生怕楚风雅抗拒,宋功勤说着肃然起誓道,“宋功勤对楚风雅的心意毫无美丑之分,只是,我想面对最真实的你,无论如何。你是甚么模样,我心中的佳人便是何模样。”他这话说得是肺腑之言,以致用错了词,楚风雅听闻,微微嗔道:“谁要当佳人了!” 宋功勤赶紧哄道:“我是说君子贤者的那个佳人。” “你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楚风雅分辨得清楚,却追究得含糊,他见宋功勤好奇自己模样,心中纵有不安,也明白自己不能长久隐瞒,最终轻点了一下头,道,“你若动手,我不生气。”他心中暗自补充道,你若动手摘我面具,或者解我衣衫,我都不会生气。他既盼宋功勤能够体会他此中心意,同时也羞于对方领会,说完便自己默默羞恼起来。 宋功勤全未察觉楚风雅心思,见对方同意,他会神伸手抚摸向那张□□。说来,宋功勤指尖触摸的只是一张不知由何制作而成的虚假面具,但如此暧昧的举动还是令他心动情迷。他小心用指腹摩挲楚风雅鬓角,依稀察觉到缝隙,正待设法摘除,偏巧他的屋外传来宋保国的声音。 “功勤,在吗?” 一身戎马功绩的宋保国虽素来武人习- xing -,但也不是粗俗无礼之人,即便是自己儿子的房间,若无应声,并不至自己推门入内。宋功勤原本了解父亲行止,不必担忧,然而,眼下情状却由不得他不心虚。他与楚风雅正暧昧相偎,他一手扶着对方脖子,一手抚摸对方脸颊,对方又是衣衫不整,若让父亲见到如此模样,定能将他打个半死。他自幼骨头硬,倒不是怕家法严厉,怕只怕父亲迁怒楚风雅,因此惶恐,手上的动作便失了控。慌乱之中,他一把将楚风雅用力推开。 第8章 鸳鸯被下劳燕飞 宋保国最终没有进屋,宋功勤匆匆走至屋外,两人便在门口说了两句。原也不是甚么要事,宋保国只是来训斥儿子两句,为这些日他终日在外流连,随即又问了昨夜秦府寿宴。宋功勤自然不会提秦家小姐夜会自己之事,他能从父亲言下之意听出几分暗期。也不传唤,反而亲自找来,想来父亲对此事颇为上心,为此,宋功勤暗自愧对,然无论如何,口中他只能敷衍,待终于聆听完训话,他恭送父亲离开,之后,赶紧折返屋内。 方才他一个心急,只差未将全无防备的楚风雅推倒,原本他搭在对方脖子上的手勾在甚么细绳上,似还甭断了那绳子,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听见玉石掉落的声音。生怕自己打碎对方珍贵玉坠,宋功勤一进屋便望向坐在床边的楚风雅,问道:“风雅,刚才我一时心急,没摔坏你的配饰吧?” “碎了。”楚风雅很快回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莫名平静得诡谲,接着,他慢条斯理细说从头,“我这玉玦从小戴到大,因为紧要,我又爱丢东西,父亲特地找来天蚕丝做成挂绳让我贴身佩戴。不想今- ri -你居然能弄断挂绳,大概这是天意。” 宋功勤低头望向那果然断成两半的玉玦,愧疚道:“风雅,我着实没想到……这都是我的错,我,容我想办法补救!” 楚风雅淡淡道:“我说了这是天意。原本玉玦便是缺玉,注定断缺,补救无益。” 一块小小玉石,哪里牵扯得上天意?宋功勤料想楚风雅在说气话,不由更是歉疚心疼。“风雅,即便这是天意,我也定能逆天而行。你将玉玦交与我,我定为你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