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玉在这人烟稀少，快要闹鬼的偌大姚府里住下了。 头一天晚上，他安抚好姚成树，心里想着，‘这小崽可比当年的我好哄多了’，抱着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索然无味的心情回了房。 第二天，天刚亮。 砰！ 啪！ Pia！ 啊！ 不知是哪家唱戏的在这院里开了锣，一声接一声，节奏感极强地把上半夜失眠的萧成玉活生生叫起来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萧成玉在去往‘噪音’所在地的路上捡到一只瑟瑟发抖、惶恐不安、死命低着头的。。。青岚！ “怎么了？”萧成玉睡眼惺忪，哑着嗓子问。 “。。。” “把头抬起来” 青岚苦着脸抬头，额头上肿起老大一个鼓包，看上去是新伤，还在往外渗血。 “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摔。。。” “大少爷，我是自己摔。。。” 两个‘摔’字完美地撞在一起，活像孪生的。 萧成玉看智障的眼神和青岚心虚的眼神又‘默契’地同时出现了。 萧成玉心里想，‘昨晚说那小子好料理的话，我收回’，冲青岚道，“跟我来。” “大少爷，您千万别生气。。。还有昨晚我请您来的事，你可千万别说漏嘴。。。”青岚一路碎碎念，直念到姚成树卧房门前，一瞧见门口的碎瓷片，哑了。 萧成玉回头扫了青岚一眼，“你头上那包，就是这些砸出来的？” 青岚忙摇头，“不是，真不是。” “哦？” “砸我那碗，摔地上碎了，我给扫了。” 萧成玉看了看地上各色瓷片以各种姿势‘躺尸’，乐了，“呵，原来这是又砸了一波。” 青岚觉得自己倒像是告状来的，越描越黑，恨不得当场哭一哭。 “姚成树，出来！”一声断喝。 青岚忙贴去墙边，不敢吭声。 屋里没有动静！ 萧成玉心里一惊，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那昨日就病恹恹的人躺在床上，新换的被褥被踢到了地上，跟一堆瓷器片为伍。 姚成树右手握着瓷片，左手上划破的伤口浅浅地流着血，时断时续，显然某人只剩下丢丢东西的力气了。 “今天也不想活了？” 萧成玉心想，看来这是病啊，还是得一天一治的。 “不用你管”姚成树有气无力，不耽误拒人于千里之外。 “行啊，我看着你，看看姚少爷哪来的能耐能把自己解决掉。” “滚，快滚！” 姚成树怒，手边正好躺着一个缺了口的茶碗，抄起来顺手往萧成玉脸上砸去，破空声刚想起，萧成玉不屑地哼了一声，头一偏轻松避了过去。 萧成玉的‘好脾气’本就是有时有、有时无的，此时恰好已经一滴不剩了，他上前，揪起姚成树就是两耳光，打得姚成树眼冒金星，嘴边渗出血来。 “你干什么！”姚成树再次叫嚷，心中暴躁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吞噬他。 “啪” 一巴掌扇在左边指痕俨然的脸上，姚成树疼得泪自发地滚落下来。 “你。。。”怒目而视。 啪 左脸又是一掌。 呃。。。 姚成树疼了，他没再挑衅。 一巴掌又兜风而下，重重打在姚成树红肿发紫的左脸上。 “？” 萧成玉又一抬手，掌下人挣扎地躲避，被按在原处绝望等待。 啪 疼痛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萧成玉又抬手。。。 “哥！” 一掌停在离姚成树脸颊不到一指甲盖的距离，‘严厉无情’的兄长毫无温情地望着掌下瑟缩的弟弟，不为所动。 眼看又要挨一嘴巴，姚成树挣出手来，紧紧拽住萧成玉抬起的手，“大哥！” 萧成玉仔细辨认他的神色，小心问道，“清醒了？” 姚成树一点头，“是。” 萧成玉松开他，抽出手来，淡淡道，“挺荒唐的” 姚成树下意识拉了他手一下，似乎是在留恋温暖，但还是松开了，“是。” 萧成玉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姚成树显然得了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很有可能是由于骤然降临的大悲大喜。 “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消极的想法？” 姚成树点头，“是。” “就这么欠抽，非得挨一顿才清醒？”萧成玉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以后一天非得打一出？你不嫌累得慌？” “只要大哥不嫌累，小弟认打认罚。” “不，我累！” 萧成玉说完，整整衣裳，叹着气出了门。 姚成树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张嘴喊，“大哥。。。” 萧成玉停住，回头，“嗯？” “你。。。你是要。。。” “我要什么？” 要走吗？要离开我吗？像我家人一样，毕竟我跟你不是血缘兄弟，我身上有那么多我自己都无解的秘密，你没必要跟我在这里耗。。。 “没什么！”姚成树笑了一下，艰难地爬起来收拾残局。 萧成玉心想，怎么不问了，什么都放心里，也不怕憋死自己。我才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厨房吩咐人做些吃的，你不饿我都饿了。你就心里瞎琢磨去吧。 耳听见身后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是人掉落的声音。 萧成玉这下是真的叹气了。 他在姚成树的注目下走回去，像抄起一张桌子一样抄起姚成树，往门口走。 “去，去哪儿？” “去我屋里歇会儿，我去叫人做点东西吃，吃完找药老来给你看病。” 心安了吧？ 不折腾自己了吧？ 能不能消停会儿了？ “萧成玉” “放肆，叫大哥。” “我听说‘金刚丝绕’发作，不亚于失去至亲之痛，再坚强的人也可能失去神智，疯魔至死。你当年也有这样过吗？” 萧成玉脚步一滞。 “我不该问” “有！滋味挺不好受是吧？时间久了，就慢慢习惯了。” 姚成树心想，当初他比我痛百倍千倍，他都挺过来了，我难道不行吗？ 姚成树心中，萧成玉的形象愈发高大。 正高大着，突听一句，“家里瓷器不多了吧？” 呃。。。。。。 “我错了，以后我再也。。。” 萧成玉看了姚成树一眼，“再让我看见你拿东西砸人，我就拆，了，你！” 姚成树心虚，“是，我不敢了，我发誓。” 青岚趴在萧成玉的门口探头探脑。 “进来”，里头传出了姚成树的声音。 “您没事了？”，早上那狂躁的形象吓坏了青岚，至今头上那包还没消下去。 “嗯，砸伤了你，对不住了，青岚。” 青岚道，“您没事就好，大少爷和我哥他们都很担心你。我哥说你这情况跟大少爷之前那个毒发作的时候很像，我昨晚才赶紧叫大少爷过来，您别怪我就行。” 呃，并不，还有点感谢你！姚成树咳了一下，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青岚听他咳，赶紧递了杯水，青瓷的杯子握在姚成树手上，青岚后知后觉，情不自禁有些紧张。 “别担心，我刚已经答应大哥，我再也不会砸东西了。” 青岚上前道，“嗯，我相信您，喝完了，杯子给我吧。” 姚成树皱眉，手一缩，“你怎么不信呢，我都说了，我不会再砸了，我要是再砸，我就。。。” “别，别，我信了，我真的信。。。”青岚越描越黑。 “你可真是。。。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姚成树激动地抬起胳膊，愤愤不平。 话音未落，手中青瓷杯呲溜一下被甩了出去，如同一个小炮仗冲向了门口。 此时正巧有一只脚轻轻地将门勾开。 萧成玉小心地捧着自己熬的‘十全大补汤’走到门前，刚勾开门，一道绿色的残影在他眼前一晃。 啪！ 正中鼻梁！ 。。。。。。。。。。。 “大少爷。。。” “大哥。。。” 萧成玉被砸得恍惚起来，手一松，‘十全大补汤’淌了一地。 “哥。。。你没事吧？”姚成树急得要跳脚。 “你。。。” 你等着，姚成树，我还不信我治不了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