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剑出鞘兮日月黄

    公孙敬义没有立即回答其问话，而是端起酒杯，仰头连喝三大杯，才哈哈大笑着说：“董兄，你多虑了。”

    这时，温珂乌用略有不满的语气插话说：“董师兄，你太小看公孙师兄了。他呀，当今丞相的二公子，什么宝贝没有见过。”

    董步特的目光在公孙敬义温珂乌两人的脸上来回游弋片刻，嘿嘿一笑，分辨道：“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有什么意思。”

    公孙敬义明白其这样问话的深意，起身来到窗前，注视着外面花花绿绿熙熙攘攘的风光，暗自叹了一口气，借着酒兴，朗声吟诵道：

    天如棋局兮星如子。

    谁人落子兮其中？

    冥冥有正切兮沛然人间行。

    谁人知其中味？

    张三墓前坟长草。

    去年刚筑朱楼高。

    李四刚把娇娘抱。

    明年他人怀抱投。

    世间风流一场戏。

    只是不愿梦中醒。

    人人皆是梦中客。

    以为谁人不天真？

    剑出鞘兮日月黄。

    龙飞惊天兮谁人伤？

    冥冥兮吾择吾路。

    徘徊树林兮不忍离去。

    吟毕，回头冲董步特粲然一笑，说：“董兄，小弟今日来麒麟山庄，观赏奇珍异宝只是幌子，目的就是想结识你这位高人。”

    闻听这句大实话，董步特略微吃了一惊，两眼紧紧注视着对方，一时间没有说话，脑海里飞速地思索起来。

    公孙敬义乃丞相府的锦衣贵公子，又是太学生，未来大汉王朝的栋梁，而自己只是一介草民，尽管在江湖上有点影响，但身份卑微，根本入不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法眼。

    在这个时候，公孙敬义竟然不惜降低自家身份，主动来到麒麟山庄，想结交自己这个草民，这让董步特多少有点惊疑。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从他方才吟诵的这首辞赋来看，不仅很有眼光阅历，而且很有魄力，似乎还以腾空的飞龙自喻，大有一飞冲天的胸怀抱负。

    “董兄，你是不是有点不相信小弟我？”公孙敬义哈哈大笑着问了一句，“或者，怀疑小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这句话刚一出口，就即刻引起了一阵很惬意的大笑声。笑声很响亮地飘荡在客厅里，极大地缓解了方才略显紧张的气氛。

    “董师兄，你也太敏感多疑了。”这时，温珂乌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公孙师兄今天特意来找你，可是真心诚意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肯定是要帮公孙敬义说话的。对这个潇洒俊朗的师兄，她打心眼里喜欢的不得了。

    公孙敬义笑嘻嘻地又说：“如果董兄真的不相信小弟的一片诚意，那小弟现在只能离开麒麟山庄了。”说着话，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有点夸张而又很无奈的动作。

    见此情景，董步特猛然醒悟了过来，心头的那股疑惑也渐渐消散了，自嘲似地说：“董某见识短浅，让公孙少爷见笑了。”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沉声说：“既然公孙少爷不嫌弃董某人，愿意与我交朋友，那我就却之不恭，心领了。”

    “这才像麒麟山庄的当家人嘛。”温珂乌举起酒杯，很爽朗地说，“来，为了两位师兄的友情天长地久，我们三人干一杯。”

    放下酒杯，董步特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说了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话，“能够结交公孙少爷这样的朋友，是我董某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从今天开始，咱们两人已经成了朋友，即使以后遇到难事情，你公孙敬义不帮助我，也不会跟麒麟山庄过不去而有损我董家利益声誉吧？

    怪不得今天早晨一起床，就听见喜鹊在大门前的那棵白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原来有贵人主动蹬上我董家的大门来了。

    这时，管家刘堪轻轻走了进来，附在其耳朵边小声说：“大掌柜，顾家戏班到了。”

    按照董步特的计划，在召开八月十五月满之夜的鉴宝盛会之前，重金邀请闻名长安城的顾家戏班演唱两天大戏，以壮声威。

    当然，他的这个计划，也得到了卫伉的同意。只有把前戏做足做真，才能够引出南海公子吕中栎等一伙人，也才能够将其一网打尽。

    董步特略一思索，吩咐道：“让顾班主先派几个姑娘来这里表演一番，给公孙少爷助助酒兴。”

    刘堪答应一声，转身安排去了。温珂乌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董师兄活的很潇洒，就跟天上的神仙一个样。”

    时间不长，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四个身着红绿紫蓝长裙的高鼻深目少女，浓妆艳抹风姿绰约，依次从屏风后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围成扇形，时弹时跳，载歌载舞。

    一时间，弹时丝竹声声，跳时弦乐阵阵，歌时清音莲花，舞时媚态牡丹，营造出一种红尘浪漫人间万象太平之氛围。

    公孙敬义知道，这顾家戏班的班主叫顾兖，出生于戏子世家，经常带人出入皇宫，给皇后卫子夫等一干嫔妃演戏解闷，在长安城里有着很广泛的影响。

    小时候，他与哥哥公孙敬声跟着丞相夫人卫君孺，逢年过节去皇宫，看过好几次顾家戏班的表演，印象很深刻。

    此时，看着红绿紫蓝四位美女精彩新颖的表演，公孙敬义暗自喟叹了一句，这董步特果然财大气粗，居然不惜重金把赫赫有名的顾家戏班请来了。

    见公孙敬义两眼放光，直勾勾紧盯着这几个婀娜多姿的舞者，温珂乌忍不住用略含醋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师兄，是不是看上这几个西域女子了？”

    还未等公孙敬义回话，董步特笑着打趣道：“少年喜欢美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公孙兄弟这么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风流人物了。”

    从温珂乌将公孙敬义引荐于他的第一眼起，他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其心中的那点很特别的意思。

    说句心里话，他很喜欢母亲罗敷收的这个美貌泼辣的关门弟子，向其很委婉地表白了几次，但都被温珂乌冷冷地拒绝了，让董步特心中很是失落。

    “说风流，我看董兄比我更风流。”公孙敬义大笑着说，“要不然，江湖上怎么有很多你这个玉面郎君的传说呢？”

    就在他们三个人相互打趣说笑的时候，那四个西域女子停止了弹唱舞蹈，开始表演另外一种戏法。

    红衣女子站在边上，左右小手很有节奏地敲打吊在脖子上的弦鼓，紫衣女子舞动宽大的袍袖，身体宛如风中的柳条，前后左右极速地摇摆回旋数匝，而后，猛然高高跃起，头后仰臀上翘，宛如美丽的奔鹿，发出一声很尖锐奇特的清啸。

    绿衣蓝衣女子听见啸声后，不由自主地卧倒于地，脸面相对，四目相视，八肢微动，顷刻间，竟幻化为两只绿孔雀蓝孔雀，随着弦鼓的节奏，上下翻飞，翩翩起舞，如同流云惊花，渐次盛开，心之虚妙，自由所欲。

    西域幻术。公孙敬义暗自惊叫一声，紧紧注视着眼前忽上忽下自由舞动的两只孔雀，暗想，自己以前只是听人说过这种幻术，却没有亲眼见识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董步特似乎很熟悉这些来自西域的戏法，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很有兴趣地看她们表演，继而，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公孙敬义，见其脸上涌动着丝丝惊异，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对这类唬人的小把戏，温珂乌非常精通，只是碍于董步特的脸面而不便揭穿，见公孙敬义很感兴趣，便也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很认真地观看起来。

    蓦地，那红衣女子停止了击鼓，紫衣女子又发出一声清啸，那两只孔雀也徐徐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渐渐复原真身，变成了绿衣蓝衣两位少女。

    公孙敬义看得很过瘾，忍不住拍掌连声大叫了几声好，回头笑着对董步特说：“董兄，这顾家戏班果然名不虚传，有两下子。”

    见对方这样说话，董步特也很高兴，朗声说：“顾兖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顶呱呱的。如果公孙兄弟喜欢，就在这四个姑娘里挑选一个，今晚带回丞相府。”说完，很得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董兄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公孙敬义淡淡地一笑，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兄弟我虽不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蝇营狗苟的龌龊小人。”

    温珂乌很高兴地白了一眼董步特，拉长音调，话中有话地说：“我公孙师兄才不像某些人那般假仁假义，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两面三刀。”

    之所以那样说话，董步特没有一点坏意，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活跃气氛，孰料，话一出口，却引起了公孙敬义温珂乌的强烈反感，让他很是难堪，急忙间，吩咐管家刘堪重重打赏这四个西域女子，而后送她们回戏班。

    随即，端起酒杯，很真诚地笑着说了一句，“董某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两位不要见怪。来，咱们兄弟继续喝酒，不醉不散。”

    说完，仰头将一大杯酒喝了下去，很是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