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见温珂乌口口声声称罗敷为师傅，又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子，公孙敬义不由得暗自吓了一大跳，心想，她是什么时候加入麒麟山庄的呢？

    要知道，按照墨家组织森严的规定，弟子一旦背叛师门或作出有损组织名誉利益的事情，就会立刻遭到残酷无情的惩罚。如果罪行严重，就会被处死。

    如今，在墨圆被官府查封的危难时刻，温珂乌居然敢背叛墨家组织，偷偷拜在麒麟山庄门下，这让公孙敬义在大大吃惊之余，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替她担心起来。

    自从在华山朝阳峰初次见到这个桀骜不驯的师妹后，他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特别是与之接触的时间越长，这种预感就越发的强烈。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个流淌着纯正匈奴血液的师妹，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墨家弟子，更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

    正是因为不普通不简单，师傅许定南才派他以师兄的身份，打着保护其安全的幌子，暗中行监视之事，与之多接触，彻底搞清楚温珂乌的真实行踪。

    看来，师傅许定南已经瞧出了一点不寻常的端倪，不然，也不会派自己最器重的弟子做这件密事。

    这些天来，公孙敬义在暗中无不时时刻刻注意温珂乌的一举一动，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能按照师傅的叮嘱，继续秘密监视下去。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不其然，今天让他居然发现了温珂乌是麒麟山庄老夫人罗敷的弟子这一关系到其生死的秘密。

    师傅许定南的眼光很毒辣厉害，想到这儿，公孙敬义情不自禁地暗自倒吸了一口沉重的凉气，心想，昔日无限辉煌风光的墨家竟然落魄到了今天这个颓废无奈的凄凉地步，真让人感慨辛酸。

    不过，与墨家极为落魄的现状相比，他更关心的是眼前的事情，看罗敷一介女流之辈怎样化解这个横在面前的很棘手的激烈冲突。

    别忘了，司马雄可是吃官饭的人物，能够操持生死的长安县都尉，专门缉捕那些敢触犯朝廷律法的人的官差。

    “老夫人，在下不知深浅，冒犯了。”司马雄紧盯着护犊心切的罗敷，神态很郑重地说，“还请老夫人见谅。”

    前些日子，根据同春楼头牌姑娘黑牡丹提供的情报，一举抓获了江洋大盗慕容康，司马雄不仅受到长安县令杨泉源的当面夸奖，而且还引起了廷尉大人杜周的关注，让他很是得意了几天。

    如今，如果再抓获漏网的墨家弟子也是朝廷通缉犯的温珂乌，那么，这个功劳可就立大了，可以说，未来的仕途一片灿烂辉煌。

    到了那个时候，因父亲司马迁遭受宫刑而受尽屈辱的司马家族，就能够一雪前耻一扫颓废，在朝野上下以及人前人后扬眉吐气昂首挺胸重新做人了。

    这是多少年以来，隐藏在司马雄灵魂深处的终极梦想，也是驱使他甘愿忍辱负重而不断向上奋进的精神动力。

    今天，老天不负苦心人，实现自己远大梦想的机遇居然降临了，让他无意间在麒麟山庄遇见了温珂乌，他能够因为罗敷而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吗？当然不会。

    此时此刻，见司马雄这样一副很严肃的嘴脸，罗敷也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当下便知道温珂乌犯了朝廷大案，否则，这位做事一贯很精细老练的都尉大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带人杀进麒麟山庄。

    既然徒弟已经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罗敷就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思维，重新考虑该如何摆平这件很棘手的事情。

    于是，略一思索，她微笑着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司马都尉，这里人杂，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因为她想尽快弄清楚温珂乌到底干了啥事，触犯了朝廷的哪条律法，才惹得官差大白天地上门捉人。

    在她看来，只有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才能够自如地掌控局面，做到致人而不致于人，牢牢地握住解决冲突的主动权。

    不料，司马雄冷笑着说：“老夫人，朝廷重任在身，不敢随便，还望多多海涵。”

    话音还未落地，冲手下人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无声地吩咐沈渊东等人做好再度厮杀的准备。

    司马雄的这一举动大大出乎罗敷的预料，令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很尴尬地看着对方阴沉的脸色而说不出一句很得体的话。

    在她庞杂纷繁的记忆里，每逢有官差来到麒麟山庄滋事，只要丈夫董慕这样一说，领头的就会心照不宣地借一步说话，随之，事情也就自然而然轻轻松松地摆平了，很简单有效。

    可是，如今，这一招在司马雄面前失灵了，这让罗敷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师傅，不用求他。”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温珂乌不但没有一丝胆怯，反而目露凶悍的精光，语气很决绝地说，“让徒儿自己与这个狗官做个了断。”

    此话一出，情势眨眼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些官差，都不由自主地替温珂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师妹，你咋如此顽固不化呢？公孙敬义紧盯着温珂乌，心想，公然与官府为敌，向来是江湖大忌。师妹你也是个老江湖了，怎么连这点常识也不明白呢？

    虽然内心里急的打颤，但他又不能也不愿出头露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罗敷，期望她能够出手及时阻止温珂乌的这一鲁莽行为。

    其实，这个时候的罗敷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万分，紧紧拉住徒儿的左手，喝令一声，“有师傅在，不得放肆。”

    温珂乌回头厉声反问了一句，“师傅，莫非你想把我送给这狗官？”

    这句话顿时让罗敷猛然一怔，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又急又怒，连声问道：“你、你、你咋能这样说话？”

    温珂乌没有理会师傅的心情，继续冷声说：“师傅，如果你不想把我送给这位司马大人，那就放开我，让我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即使徒儿被他打死了，也不怨师傅你老人家。”

    “有志气，难得难得。”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华丽的汉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缓步走到她们师徒面前，脸上带着很阳光迷人的微笑，朗声说，“老夫人，你收了一个好徒弟。”

    见是羽林骑郎官韩怀礼，司马雄在纳闷吃惊之余，赶紧抱拳施礼道：“卑职参见韩大人。”

    刚想上前做进一步的解释说明，不料，韩怀礼摇摇手，风轻云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司马都尉，董夫人可是我的老朋友。”

    闻听这句含义非常丰富的话，所有替温珂乌担心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想，瞌睡遇上了枕头，这个韩大人来的太及时了。

    韩怀礼略有得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又抬起右手，将紧握在手掌中的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在司马雄眼前一晃，用调侃的语气，贴着对方的耳朵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清楚的悄悄话，“这是卫伉卫大人的令牌。”

    虽然那块令牌只是在自己眼前一晃，但司马雄还是看清楚了，当下，心中咯噔一响，自嘲似地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卑职不敢打扰韩大人”，而后，连罗敷温珂乌看也没有看一眼，就带着手下人急急忙忙走了。

    原来罗敷与韩怀礼是老相识。公孙敬义混杂在人群里，很有兴趣地想，这韩怀礼要比司马雄更懂江湖，也难怪他的官职要高对方许多。

    “韩大人，太谢谢你了。”罗敷眉开眼笑地说，“如果不是韩大人你及时来后院，还不知道现在闹成了怎么一个烂摊子。”

    随即，又冲温珂乌说：“死丫头，没有一点礼貌，还不快拜见韩大人？他可是董家的老朋友。”

    在师傅的催逼之下，温珂乌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抱拳说：“草民愚昧，不懂礼节，还请韩大人多多海涵。”

    见此情景，韩怀礼发出一阵很爽朗也很满足的哈哈大笑声，顺嘴夸赞了对方一句，“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少见少见。”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暗自给罗敷递了一个含义非常丰富的眼色，就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与之一前一后鱼贯走进了大厅。

    事情越来越复杂有趣了。公孙敬义紧盯着韩怀礼罗敷的背影，有点幸灾乐祸地暗想，好戏才刚刚开头，接下来会更加精彩。看来，今天来麒麟山庄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