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霜回头挑着眉头问道：“大哥有事？” “为了一个婢女你就要毁了七重楼，你好狠的心！”辛云清面容狰狞至极。 “婢女？”辛云霜忽的笑了：“就算你整个七重楼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 回忆着殿中发生的一幕，辛云清脸色铁青：“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大哥还是真是料事如神呢。”辛云霜抬眸看向他，俏脸带着笑，但却不达眼底：“只是不如大再猜一猜沈子山的项上人头可以留多久呢？” 辛云清大怒：“你不要太过分！” 虽然辛云清疾言厉色，但他也很清楚，若是辛云霜打定主意想要杀了沈子山，他绝对没有活路。 “过分吗？”辛云霜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他。 “不只是孔昊、七重楼，以后但凡是大哥喜欢的、在意的，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它！” “你！”辛云清险些气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抬手就要打过去，不想中途却就一只大手拦住了。 辛云清抬头冷冷的看向苏子凛：“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放开！” 苏子凛俊脸紧绷，沉声说道：“我是辛姑娘的朋友。” “哼，朋友？一个小小的镖师什么时候能和三妹做朋友了，怕不是什么野男人吧？” 先是失去了天枢门的支持，七重楼也即将被重组，辛云清气的口不择言，尖酸如粗鄙的老太太。 “不管我什么身份，大公子也不该动手，实在有失男人的风度！”苏子凛将他的胳膊甩了出去。 辛云清嗤笑一声：“大哥与其这样丢份，还是好好将自己在意的东西藏起来吧，不然......全被我毁了，你可别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说罢，扬长而去。 辛云清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一拳砸在了石柱上：“辛云霜！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荫小路上，苏子凛霜和辛云霜并肩而行。 看着她那疲惫的神色，苏子凛轻声问道：“辛姑娘，你还好吗？” 辛云霜自嘲的笑了笑：“好不好，落雨也回不来了。”她红着眼睛看着远处一株迎风绽放的早菊，沉默半晌才说道：“那是落雨最喜欢的花。” 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却自有品格。 苏子凛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我想落雨姑娘也不想辛姑娘一直沉浸在这种悲痛里。” “我又何尝不知，可落雨毕竟是为我而死，我又如何心安？”回忆起大殿那一幕，辛云霜苦笑着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生活，落雨就是这种争斗的牺牲品。” 而这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苏子凛看着辛云霜那苍白的侧颜，暗自决定要守护好她，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伤害。 天玑阁，一进门，便看到了廊下正在看书的向宇，辛云霜眼眶蓦然一酸。 向宇闻声，起身迎了上来：“丫头，你来了。” 坚强了这么久，可在见到向宇后，辛云霜所有坚强都土崩瓦解，她半哽着说道：“向叔，落雨没了。” 向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都知道了。” 辛云霜眼圈又红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 “不怪你的。”向宇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擦擦吧，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我没事，”辛云霜吸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见他穿的单薄又道：“秋凉了，向叔还是在房中休养吧。” 自从失去大部分修为后，向宇身体越来越差，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大病一场。 她再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我没事。”向宇又抬眸看向辛苏子凛：“丫头，这是？” 来人二十三四岁上下，星眉剑目，眸底满是坚毅和坦荡之色。 气宇轩昂，古铜色的肌肤稍显粗粝，但却多了阳刚之气。 好一个眉目舒朗的小伙子。 这是向宇对苏子凛的第一印象。 辛云霜解介绍道：“苏子凛，这是天玑门门主向宇，向叔。” 苏子凛抱拳行礼：“见过向前辈。” 其实江湖上不是没有这向宇的传说，传闻他白衣俊美，恣意风流，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曾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偶遇一世家嫡女之后，便一改作风，守身如玉。 他武功高强，当年以一把白玉骨扇，横扫当朝太师霍良德座下十八锦衣卫首领。 虽身在魔教，却不滥杀无辜，是天魔宫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 “向叔，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苏子凛。” 向宇微微颔首：“不错，颇有当年苏大侠之姿。” “前辈过誉了，我连父亲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你还年轻，路还很长，慢慢来。” 茶水氤氲，茶香袅袅。 窗前，向宇抬头问道：“我听展泽说你一大早就去了宫主那，是因为落雨？” 辛云霜这才将殿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向宇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没了孔昊和七重楼，相当于断了大公子两条臂膀，想来他也会收敛一些。” 辛云霜凤眸微微眯起，冷冽的说道：“不，我要的不是他收敛，我要的是彻底将他踩在脚下！” 落雨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要让辛云清血债血偿！ “你的意思是？” 辛云霜坚定的说道：“我要成为少宫主！” 她原本想徐徐图之，可现在她不想等了。 苏子凛抬头看向她，这么久以来，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能成。 所以，少宫主之位也会是她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向宇放下茶盏继续说道：“你想当少宫主我很支持，但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听说最近大公子和周奎明走的很近，就连天权门的沈冰心和玉衡门的韩城，他们二人的态度都暧昧了起来。” 剩下的天璇门洛儒君和摇光门的秦天磊，他们前者是辛放的心腹，后者从不拉帮结派，更不会站队哪一个人。 换句话说，辛云霜若想成为少宫主，那在七星门中的阻力会很大。 辛云霜眸光一暗，想不到辛云清动作这么快，失去了一个天枢门，立刻又找到了开阳门头上。 看来她要想个办法，一举将这些人干掉。 向宇担忧的说道：“如今宫中的情况也很复杂，出手可以，但务必要一击即中，不然按照宫主对你的态度，前路会很难。” 在辛放眼中，无论是辛云清还是辛云霜，无论是哪个人上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因为在他看来天魔宫的一切都是他的，即便亲生骨肉也不能跟他抢。 而当上了少宫主，就意味着离宫主只有一步之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见她沉默，向宇又道：“想彻底压住大公子，除非是什么必死之局，不然宫主不会同意你杀了他的。” 制衡从来都是上位者来约束下属的一个好手段，辛放也不例外。 辛云霜默然。 的确，斗了这么多年，父亲总是会在他们争斗最凶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来做和事佬。 可到底什么情况下，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辛云清？ 就在这时，展泽端着一盘茶花饼走了进来。 见辛云霜听进去了，向宇继续说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急不得。”他又将盘子推了过去：“来，你们两个还是先尝尝这茶花饼怎么样。” 看着桌上和往昔色泽和味道一模一样的茶花饼，辛云霜不由的多了几分疑惑：“这是......” 只见展泽哭丧着脸解释道：“三小姐您这是师父做的，我都快吃吐了。” 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向宇便将天玑门交给了展泽，他就开始尝试着做茶花饼，而展泽自然成了试吃员，日日试吃，吃的脸都绿了。 向宇没好气道：“有那么难吃？我也没见你吐。” 辛云霜收敛起脑海中纷乱的愁绪，捻起一块尝了尝。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甚至比之前的口味还要清甜上几分。 “向叔的手艺很好，很好。” “你也尝尝。”向宇又将盘子往苏子凛面前推了推。 “谢谢向前辈。” 入口清甜，馅料绵密，茶香和蜂蜜的甘甜恰到好处。 苏子凛很坦诚：“味道很好。” 向宇这才放下心来：“好吃就行，丫头你带一些回去。多吃一点甜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辛云霜强笑道：“谢谢向叔。” 苏子凛暗暗打量着辛云霜和向宇的互动，和辛放这个亲生父亲比起来，好像眼前的向宇更像她的父亲，那么珍视的眼神，就和小时候父亲看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像也唯有在向宇面前她才会露出真实的自己吧。 青松苑里，沈子山焦躁的搓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消息，他和风雷堂要划分给杀魂殿，他就一阵胆战心惊。 他烦躁的看着罗小宁：“大公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沈叔叔你别急，这个时辰大公子就快回来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罗小宁眼中却划过几分快意。 视她如蝼蚁一般的人如今朝不保夕，这种错位感让她很满意。 就在这时，辛云清阴沉着脸走了进来，罗小宁美眸中一喜。 沈子山连忙迎了上去：“大公子，您终于回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辛云清接过罗小宁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 “何事这么慌张？” “刚刚灭神殿派人来，说要将我分到杀魂殿，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辛云清放下茶盏，沉声说道：“哦，这事我知道，也是我答应的。” 沈子山一听急了。 “您为什么答应？这不是要将七重楼拱手让人？您这是不顾我们的死活啊！” 辛云清眸光一冷，盯着他反问道：“你在质疑我？” 沈子山额头上顿时吓出了一层冷汗，连忙改口：“没、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您为何要这么做？” 辛云清脸色这才稍稍缓和：“若我不答应七重楼永远没有回到我手上的机会，我答应这个条件也只是权宜之计。” 嘴里这样说着，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关七重楼很难过了。 听到这沈子山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一种无力感。 “但是大公子，现在我被杀魂殿管束，我该怎么办？” 辛云清盯着杀魂殿的方向，眸底染上一层骇人的杀意。 “现如今只能这样，你先等等，等我让年星带人回来，又有开阳门周奎明的支持，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 沈子山狐疑的问道：“大公子，年星是？” 辛云清瞪了沈子山一眼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 虽未明说过，但这么多年来，沈子山多少也在七重楼看出点猫腻来，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马，辛云清还借助七重楼做掩饰私自养了一帮人，只是那些人的事情辛云清只让唐行负责，谁也不能插手，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和唐行不对付的原因之一。 辛云清揉揉发胀的眉心：“好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沈子山张了张嘴，最后无奈也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罗小宁柔声说道：“大公子，不如我给您揉揉肩吧。” 辛云清睁开双眼，定定的看了罗小宁一眼，又伸手抱住了她的纤腰，脸贴在她那扁平的小腹上，再次闭上眼睛。 “就这么捏吧。”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罗小宁不由想起了那晚那个甜蜜的吻，她脸颊犹如火烧，抬手轻轻的揉捏了起来，可一颗心却止不住的欢呼雀跃。 初秋微凉，寒风阵阵。 陈绍和封七走进了七重楼的风雷堂。 一见二人进来，原本还在低头整理名册的沈子山心头一紧。 “真是稀客，您二位怎么大驾光临了？” 陈绍绷着脸说道：“沈长老，昨日堂内接了一个三十万两银子的任务，对方指明要你亲自前往，跟我们走吧。” 沈子山微怔：“这......怕是不妥吧？”他是七重楼的长老，接任务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不过见陈绍神色不虞，他又补充道：“任务酬劳这么多，须得楼中一等杀手方可完成，沈某自认技不如人，二位还是将任务交给旁的人吧。” “怎么，别人去的你去不得？” 陈绍俊脸上染上几分薄怒，手指不自觉的轻拨着腰间的金算盘。 沈子山讨好道：“这并非我有意推脱......只是沈某年事已高，的确力有不逮。” 虽然他当初也是从七重楼里选□□的杀手，可这么多年来，他身为长老，早就没了杀手的锐气和敏锐度，去接任务一去不回的可能性极大，更何况这次还是杀魂殿接到的任务，这么高的赏银，搞不好就是他的买命钱。 陈绍眸光似刀，冷声说道：“身为七重楼的一份子，无论是谁，只要委托者出的价码够分量，并且七重楼接下，无论对方指定的哪个等级的杀手，他就必须去！沈长老莫不是忘了这条规矩？” 沈子山听了这话，心中叫苦不迭。 在七重楼成立之初，就设立了这项规矩，就是为了防止杀手们挑选任务，或者因各种原因拒绝，为了做表率他还特意跟辛云清申请，将他们三位长老也放进去，作为特等杀手。 只不过时间久远，他们身居高位，早就忘了有这么一条。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 看着桌上的名册，沈子山急中生智：“最近大公子有和风雷堂还有些事没有解决，我的时间实在是抽不出来，可否晚一些？” 他相信只要找到辛云清，一定有办法阻拦辛云霜对他下手。 陈绍嗤笑道：“沈长老难道忘了，现如今风雷堂的主子是三小姐。” “可我这边和大公子的接洽也很急.....” “七重楼第三百三十条规矩，若楼中杀手拒接任务可就地诛杀，莫不是沈长老想要违抗？” 话音刚落，沈子山只觉脖子上一凉，在回神，这才发现封七脸覆寒霜，那把饮血无数的银剑已然横在了脖颈子上。 即便是没有这把剑威胁，封七可是天魔宫中有名的高手，眨眼便可取人惜命。 而他除了辛云霜的话谁的话都不好使。 若自己真的拒绝，那十有八九要命丧于此。 思来想去，他唯有先答应保住性命，在借机求大公子出手。 “好吧，我跟你们走。” 夜风凄清，秋意渐浓。 可宽敞的院子里却血腥一片。 嗤嗤嗤。 伴随着一阵阵利刃入肉的声音，沈子山带来的那些手下接连丢了性命。 喷溅的新红鲜血和满地的断肢残害让沈子山胆战心惊，他看着院中那个黑纱覆面的杀手吓得浑身一震。 他后悔了，哪怕是死也不该接下这个任务。 半个时辰前，他们护送走委托人，以为可以万事大吉，哪知刚到这间客栈休息片刻，委托人的仇人就杀了过来。 只一人，便将他带来的人屠掉大半。 逃！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可那杀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他想跑，都会被逼回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他面前。 那杀手的手段太凌厉了，几乎都是一剑封喉，直到最后吓得他瘫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角落里，辛云霜和苏子凛二人并肩而立。 看着院中的封七像个死神，银剑所过之处，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苏子凛眸光微动，不忍继续看下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怎么？看不过眼？” 苏子凛回头，默然。 辛云霜又道：“若是看不过眼，为何不出手救他们？” 她清楚苏子凛是个耿直性子，最见不惯滥杀无辜。 苏子凛苦笑：“我的命都是辛姑娘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救下他们？更何况现在的我，更没有能力救下他们的。” 单独是封七一人，就可以不出五十招置他于死地，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辛云霜神色慵懒，忽的笑了：“其实我可以给你机会救下他们的。” “辛姑娘何必挖苦我？”苏子凛又摇摇头说道：“更何况，辛姑娘杀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倒是变聪明了......”辛云霜眉毛微挑，又看向那些还来不及闭眼的尸体说道：“他们这么多年跟着沈子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杀了也不可惜。” 苏子凛淡声说道：“你说这些人该杀，他们自然是不该活的。” 辛云霜回头，清眸中闪过几分玩味：“我还以为你会有一堆的道理跟我讲。” 苏子凛苦笑道：“若我真的那么做，那我也就没资格站在辛姑娘身旁了。” 他不想离开她，甚至可以将眼前的一切忘掉。 辛云霜默声看了他一眼，又将冷厉的目光投向那血腥的院中。 看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沈子山，她唇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沈子山早就不似当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早就失去了杀手的本性。 他眼睁睁的看着带来的人一个个倒在他面前。 夜风吹过，他甚至都没有拔剑的勇气，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封七什么都没说，收剑入鞘，冷厉的注视着他。 沈子山见状拼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逃，不想刚摸到门栓，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调侃。 “沈长老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