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怎么，太子想听琴？”萧定权几次看向朗月青，朗月青毫无反应，帝王却开了口。 “陛下，臣，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还未听过琴师独奏。”萧定权恭恭敬敬行礼，话里却是希望带走朗月青。 皇帝眯起了眼睛，嘴角挂上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太子，说实话。” “臣希望，请琴师去延祚宫。” 皇帝听了，放下了茶盏，没再看年轻的孩子，而是笑眯眯看着朗月青道，“太子很是喜欢你啊……” 琴师低着头，听着帝王轻笑并不接话。 “你呢？要跟太子回去么？” “臣，谨听圣令。” 朗月青答得巧妙，却让帝王皱了眉。 朗月青只比太子大几岁，又生的好模样，莫说是年轻的宫娥，便是那些朝臣见着，也免不了多看几眼，作为乐师，朗月青是可以自由出宫的，也因此，宫廷乐团和外头，都有许多人盯着他。 皇帝想了起来，昨天这人还提醒他带太子去街市，今天，太子就来找他要人了。 “朕是问你，愿不愿意和太子走？” “臣是宫廷乐师，职在服侍陛下，陛下让臣去何处，臣就去何处。” 皇帝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面色却仍旧不悦，继续问道，“那太子呢？” “承蒙殿下抬爱，但是臣为宫廷乐师，即无圣令，不敢随意走动。” “好，”帝王脸色终于转情，命令道，“那你就随太子一同回去，他想听什么你就弹什么，弹到他满意为止。” “是。” 朗月青抱着把琴，跟在萧定权身后，亦步亦趋，甚至惹得萧定权回头发脾气。 “你跟我这么近做什么？怕我跑了？” “陛下命臣跟着殿下走，臣自然是怕跟丢了。” “你！”萧定权抬手指着朗月青喝到，“好大的胆子，仗着爹爹宠爱，肆无忌惮！” 年轻的琴师挨了骂，也不反驳，低头一笑，气得萧定权甩着袖子转身走了。 朗月青看着少年气呼呼大步流星的背影，脸上笑意散去，仍旧是抬起脚，慢慢跟着，只不过，这一次离得远远。 萧定权并不想听琴，只不过是听到帝王问话时，下意识想将朗月青从皇帝身边拉开。 而皇帝似乎误会了什么，当真把琴师送到他身边，他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只叫王慎把人安排到角落里越远越好。 “殿下还听琴么？” “听，我当然要听。”萧定权要是不听，大概这琴师即刻就回皇帝身边去了。 萧定权慢悠悠点着曲子，只觉得朗月青的琴技尚可，入得了耳，却算不得上乘，技法娴熟的普通乐师罢了……萧定权看着朗月青想，皇帝把他留在身边，根本也不是为了听琴。 一曲罢了，萧定权说继续，重新选了曲子。 他打量着年轻的琴师，俊眼修眉，英姿勃发，是长辈们喜欢的面向，可是朗月青常年习武，也经常在外头跑，五官虽然端正，但是皮肤偏黑，脸上还有几处出痘留下的凹坑，远没娇生惯养的太子来的细皮嫩肉。 琴师低着头，萧定权歪了一下脑袋，他看着琴师一丝不苟的衣装，又觉得琴师生的粗糙，五官粗粗看上去尚且端正，但是详加观察，眼睛很大，但是内双，不如自己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但是鼻头也大，鼻子肉肉的，离太子经常被夸赞的鼻如悬胆差远了；等目光落到琴师的嘴巴，萧定权又觉得这人嘴巴很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生的寡情模样。 萧定权看了许久，只觉得这人琴弹得一般，长得也很一般。 “殿下？”朗月青一曲罢了，许久没听到萧定权说话，连带着侍者都向此处张望，不觉开口提醒道。 “怎么了？”仔细看完琴师一张脸的萧定权此刻正端着茶杯，心不在焉的答话。 “殿下还要听么？” “要。”萧定权挑眉，面露不屑，但是并不准备放过朗月青。 他瞧着琴师的手，掌心，手指皆有一层厚茧——那不是常年练琴能造成的，只能是长时间练剑留下的，顾家两位表哥手上也有，但是没那么厚，也没有变色得这样明显。 茧子很厚，触感并不好。 萧定权从和表哥的游戏中明白，朗月青这一手的茧子，摸上去肯定是十分粗糙，父亲怎么会喜欢这双手。 琴也不好听，手也不好看。 可萧定权就是看到了，帝王宠溺的一路亲吻着这个年轻的琴师，抚摸他的脊背手臂，甚至与他十指交握。 萧定权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头圆润而粉嫩，手指上只有长期用笔留下的薄茧，摸上去仍旧十分柔软。 如果爹爹还像去年那样握住他的手，会感受到这双手的柔软和稚嫩。 但是帝王已经许久不曾与他单独见面了，更不要说是握他的手。 萧定权没再理会琴师，自己入了寝居，他远远看着镜子，镜子里是嘴角下撇的年轻人，一张漂亮的鹅蛋脸还有如画的面容，像极了母亲。 皇帝不爱皇后，爹爹不爱母亲。 萧定权抚上了自己的脸，像极了母亲的脸。 从他懂事时，父亲几乎就没有单独去过母亲住处，更不曾留下来过夜，似乎只有舅舅回来，父亲才会带着淡淡的笑容，去母亲那里坐一坐，大多数时候还是和舅舅说话。 母亲的身份仍然尊贵，然而每次宴席，母亲出场都是和父亲并排的位置，父亲永远是独坐上位。 萧定权一直都知道，陛下并不爱母亲，甚至宁愿让自己呆在他的居室里，也不要他留在母亲身边。所以萧定权就算想要母亲，也不敢在父亲面前张嘴，就算自己悄悄去探望母亲，也不敢留宿。 甚至他都不敢告诉父亲。 被册封太孙的那天，他和舅舅，表哥，所有人一同，在懿德宫里，看着母亲欢喜的笑容，但是一回到父亲身边，他却不敢承认是与母亲在一起。 萧定权摸着自己的脸。 这样漂亮的脸，是因为像母亲，所以被疏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