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故从头到尾没说话,只在办完事后眯起眼,睨向身后面色惨白的祝衡。 要说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祝衡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恐,此刻身在静谧无人的街口,他仍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尤其当与周故四目相对的时候。 “放心好了。明早他们醒来,自会认为是酒后失误。”周故脱了外套,往祝衡头顶一罩。说完见人还愣着,索性伸出一手,向他道:“……走吧。” 然而祝衡没有拉他,也没有往前半步。在这个街头巷尾俱是黑暗的夜里,他艰难地蹲了下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只露出一颗栗色的脑袋。 * “你好点没有?” 近十二点的马路旁边,一人站一人蹲的身影相互重叠,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祝衡本来不想抬头,可周故好死不死,一直拿什么东西戳他。祝衡反手一握,发现是瓶矿泉水,还是冰的……直到这时内心深处,某种真切的实感才逐渐回笼。 祝衡扭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一大口。良久深吸一口气,说:“你不捞河水了?” “你钱包在地上。”周故说,“顺手一用。” 祝衡:“哦。” 于是又陷入了沉默,该死的沉默。 有时祝衡特想装傻,那样可以选择性去忽略很多事情——但现在不论他如何逃避,周故的特殊来历已成了不可否认的事实。 “你……”祝衡忍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究竟从哪里来?” 周故:“朱……” “别说朱雀神教。”祝衡说,“整点我能懂的话。” 这回轮到周故卡壳了。他拧着眉头思忖半天,最后还是祝衡说:“那你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周故想了想,貌似犹豫了片刻,才肯定地回答说:“找人。” 祝衡问:“找谁?” “对本座来说,最重要的人。” 第18章 重要的人 周故冰冷的左手缓缓展开,祝衡留意到他拇指间戴有一枚小巧的、十分不起眼的金属指环。也许佩戴的年头有些久了,指环外侧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尾端也有生锈泛红的部分,总体看来并不是那么的jīng致贵重。 眼前这位挂满身金银玉石,常把“人傻钱多”写脸上的周先生,居然随身戴着这样平凡无奇的物什——这让祝衡感到古怪又惊奇,仿佛周故的人设崩塌了一样。 “这是他留给我的东西。”周故说。 “他?谁?”祝衡一头雾水,“你说的那个……最重要的人?” 周故:“嗯,是祝衡。” “……”真·祝衡一时欲言又止。但看周故的表情,实在不像说谎——难道这家伙上天入地,来回折腾如此之久,真是为了找到所谓的“祝衡”? 那会是我吗? ——不对,肯定不是。 祝衡挠了挠头,继而又问:“你说的祝护法吗?” 周故起先没说话,只偏头睨视着祝衡。隔了一段时间,他才将手掌收回,看似不经意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瞧那郁闷又复杂的小表情,好像祝衡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一样。 “我该记得什么?”祝衡反问。 周故却说:“你不该忘记的。” “忘记什么?”祝衡好笑地说:“我原来是魔教护法,本该追随教主大杀四方?一统江湖?” 周故:“是神教,不是魔教。” 祝衡:“重点不在这里。是我叛教又失忆之后,教主为此痛彻心扉,决心追妻火葬场?这样的狗血剧情,对吗?” 周故陷入沉思:“追什么火葬场?” “啊不、不是那个意思。”祝衡忙摆手说,“类似这种剧情吧……平时唐光念叨太多,感觉都是一个套路。” 周故微微眯眼:“哦?” “总而言之,你要找的祝衡不是我。”不管他是教主也好,魔龙也好……哪怕外星来的变异人,都与我搭不上任何关系。 祝衡想,我只是碰巧和另外一个祝衡同名,并以此为契机,消费了周故对他的深厚感情而已。 仅此,而已。 “周故先生,谢谢你今天救我。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祝衡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但我说过了吧,你既认错了人,也花错了钱。不要在错的人身上,继续做无用功了,去寻找真的祝衡……吧?” 最后一字落下尾音,祝衡刚准备转身,冷不防又让周故扣了手腕。 祝衡:“?” “本座的判断从不失误,也从来不会错认。”周故冷冷说道,“……真的祝衡,就在这里。” 祝衡叹说:“你这人怎么听不进话呀……” “你想玩经营,那就玩吧。”周故摊开两手,无所谓地说,“本座随时奉陪,直到你玩累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