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替章老太太掖了掖被角,正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维琳,我待你母亲素来苛责,你父亲不敢埋怨,你呢? 楚维琳的眉头轻轻一皱,想了想,说了实话:从前不知道原因,怨过,现在知道了,依旧怨。 章老太太嗤笑一声,显然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楚维琳垂了眼眸,顿了一顿,而后又直言道,若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愕然之后,章老太太突然大笑起来,等止了笑,盯着楚维琳的清澈认真的眼睛,她久久之后,轻声道:好!你听着,老婆子我就是太爱惜名声,可到头来依旧落了一堆骂名,等我两腿一蹬,哪个会说我一句好?既如此,不肯痛快些。你还小,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记住了,别跟我这么糊涂。 楚维琳挑眉,她没有想过章老太太会这般推心置腹地和她说上这么一段话。 坐在chuáng边,楚维琳细细品味着。 她们祖孙两人从来都不亲热,现今即便说明了其中缘由,楚维琳亦能体恤祖母心情,可依旧无法亲近。 这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章老太太才会有如此的感慨,等睡上一觉起来,她们的关系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她的这张脸永远是章老太太的心结,就好像一想起满娘,章老太太就不愿看到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可这一刻,楚维琳是感激的。 老人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认真在教导孙女。 祖母,维琳记住了。楚维琳应下了。 从内室往外走,隐约听见外头有些动静,挑了帘子出去,才清楚是夏姨娘等在外头。 老太太可还好?夏姨娘急切地握住了楚维琳的手。 祖母有些乏了,想歇会儿。楚维琳说完,示意冬葵进去伺候。 夏姨娘想跟进去,被赶过来的渝妈妈拦住了,渝妈妈劝了几句,夏姨娘三步一回头地先离开了。 渝妈妈目送她走远,向楚维琳告了罪,亦进了正屋。 许是jīng神被彻底压垮了,本就病弱的身子再也拖不起了,在三日之后,薛妈妈一觉睡了过去。 颐顺堂里自然无法停灵,章老太太掏了私房银子,叫人买了一口棺木。 抬出去之前,满娘来求了个恩典,她伺候过薛妈妈几日,想再去添些纸,楚维琳允了。 满娘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与陆妈妈道:夏姨娘红着眼烧纸,一直陪到了合棺,等抬远了才让丫鬟扶着回去了。 陆妈妈听罢,与楚维琳道:夏姨娘倒是个重情义的。顺颐堂里这些事我们太太真是哎 叹息了几声,到底是说不下去,只能背身抹泪。 颐顺堂里也是不太平。 章老太太jīng神不济,几日都没有下chuáng,偏偏性子越发挑剔起来。 对着孙子孙女时还好些,对两个媳妇时丝毫不留情面。 李氏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寒冷天气里被罚到廊下跪了三刻钟,何氏也没什么好运气,因着上回挑的小丫鬟不合章老太太心意,灰头土脸地吃了排头,连连赔罪。 第三十三章 风寒 章老太太不开口,所有人都不敢离开,坐在西次间里大眼瞪小眼。 外头一阵问安声,楚维琛探头看了一眼,长长松了一口气,与楚维璂道:大伯祖母来了。 闻老太太脚步健硕,叫流玉扶着走了进来,等众人行了礼,她开口道:三弟妹躺着呢? 何氏点头回话,闻老太太便进了内室,很快,流玉和冬青就出来了,独独留下两位老太太jiāo谈。 西次间里只有西洋钟摇摆作响,所有人都噤声竖耳想听到内室里的动静,楚维琳亦仔细听着,可惜听不到任何词语传出。 一刻钟后,闻老太太才缓缓走了出来。 做人媳妇的,总难免要受些委屈。闻老太太说完这话,没有多停留就回去了。 何氏和李氏眼眶发红,低着头没有应声。 楚维琳暗暗想,这句话大约不是为了何氏和李氏,闻老太太说的是章老太太因为满娘的事情而受了几十年的委屈。 冬青和渝妈妈进去伺候,没一会儿,渝妈妈出来传了章老太太的话,让众人都先散了。 李氏顾不得láng狈,带着楚维琛和楚维璂回去了。 楚维琳也要走,却听见后头渝妈妈和夏姨娘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