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卿拨了拨白月季的花叶,清雅的眉目间透出嗤意,“由他去查,他又能查到什么。” 茶梅县中本就有一女子名唤似水,随父亲来浔阳卖艺,后被府伊之子看中,生生打死了她的父亲,逼她入府作妾。 他不过是给了那走投无路的女子一百两银子,令她离开浔阳。 而后,太子府中的温容便成了“似水”。 他给得便是“真相”,罗明宣又能查出什么。 兰子卿墨眸中掠过一抹冷意。 戴斗笠的女子由衷钦佩道:“丞相高明” 报完信后,黄裙女子没有多留,欠了欠身,离开相府。 流木副将失手杀害府伊之子一案,不日后交由大理寺审理。 开案时,罗明宣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前去为流木辩护。 此案经三堂会审,最终主审官大理寺卿在罗明宣凿凿言辞前,判定流木无罪释放,府伊之子乃是中毒身亡,并非死于流木副将拳下。 原来是府伊公子自己吃错了东西,不慎中毒,又因未及时救治,才导致毒发身亡。 至于流木副将当街殴打府伊之子,也是事出有因,实在府伊公子欺人在先,故盼定流木无罪释放。 出了大理寺,神清气爽的流木感激地去拍罗明宣的肩头。 “好兄弟,今日多亏了你。” 罗明宣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爽朗的一掌,神色敛淡道:“不必客气。” 同时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流木无罪释放,将军可放心矣。 而此时,在将军府等候消息的殷庭突然被一道圣旨召进宫中。 殷庭刚进入御书房,便被飞来的某物砸了个正着,他以为炀帝还在为前几日的争执生气,便笑道:“莫非陛下还在生臣的气?” 炀帝满眼- yin -色,沉声道:“你自己看。” 殷庭见他这样动怒,心里奇怪起来,弯身捡起画像。 上好的画纸上栩栩立着一位身穿白衣,手执经卷的公子,那公子眉目如画,容色之美无人能及,周身自持文人尔雅之态又兼王孙贵胄之息。 极是玉树兰芝,清贵高洁之姿。 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墨眸里却栖息着尘世温柔的光芒,目光似水的注视前方。 殷庭呆住。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前朝逆贼的画像!” 炀帝鹰眸中- she -出- yin -蛰的光。 “陛下,臣……” 殷庭干涩地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词。 这幅画,的确出自他手。 当年他身为武将,却对丹青起了兴致,不知惹来兄弟多少笑话,唯有小离……肯鼓励他,他也答应了小离,日后学成,一定为他画一幅肖像。 谁知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炀帝见案下高大英俊的人沉默不语,鹰眸缩了缩,冷嘲地“哼”了一声,说:“你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怎么,忘不了他的滋味?” 殷庭像被尖针扎到般,心里猛地刺痛。 “不!当年的事情真的是误会……” “住口!” “我真的不知道那晚怎么会和小离躺在一张床上……” “朕叫你住口!”炀帝怒容满面,已经是怒极模样,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去边关再守十年不成!” 殷庭猛地顿住,口舌发苦地厉害,攥紧了手里的画,低下头颓然道:“原来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抬起头来望上方面沉如水的帝王,“陛下便是因为这件事,要夺小离的江山吗。” 炀帝满目- yin -鸷,恨声道“当年朕对他一片真心,没想到他非但背叛朕,还要娶司马梨婠为妻!” “所以陛下便先下手为强,强占阿婠。” 殷庭面容苦涩道,“阿婠被你用来报复小离,何其无辜。” 炀帝冷笑了一声,“无辜?这么多年来,朕待她不薄。” 殷庭痛苦地攥紧了手里的画,沉默了半响,忽然跪下身,低哑道:“臣自请戍守边疆,还望陛下成全。” “准奏。” 在殷庭起身准备告辞时,炀帝眯起鹰眸,冷声道:“男儿当成家立业,殷爱卿若为国而罔顾终身大事,岂非叫朕心存愧疚。” 殷庭望着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步步紧逼的帝王,心里像煎黄连般苦涩,默然半响,哑了嗓子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当选良人择日成亲。” 炀帝这才脸色有所好转,挥手,“下去吧。” “臣告退。” 殷庭行礼退下。 刚出御书房,便在对岸杨柳树下遇见一位宫装打扮的宫女,那宫女自称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言道贵妃娘娘有请。 殷庭怔了怔,跟着宫女来到宸霞宫。 那宫女引他入宫后,道:“将军小候。” 领着宫内一干婢女退下。 殷庭望着富丽堂皇的宸霞宫,心里百般滋味,英俊的面容上充斥难以言说的复杂。 “……殷庭哥哥。” 殷庭浑身一僵。 司马梨婠咬唇在纱帐后站了半响,缓缓走出,来到殷庭身后,见他始终不肯回头,苦涩道:“如今殷庭哥哥不肯再看婠儿一眼了吗?” 殷庭怔怔地回头,望着眼前华贵的宫装妇人,喉咙中像堵了一团棉花般干涩,在那双依旧清澈纯净的星眸注视下,艰难地拱手道:“臣殷庭见过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