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悲戚又无助,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偷偷潜入观尘山时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他只知玄微转世后不再是仙门大弟子,不再法力高超了,可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背负着痛苦的回忆毅然前行依靠的又是什么。 是爱欲还是痴念? 徐墨叹气,正要开口安慰,却听一道破风声从身后响起,身后的树丛中掠出几道黑衣身影,冲在最前的一人手持弯刀向他劈来。他虚握的掌心中化出一柄□□,枪尖轻挑,那把刀飞了出去。 来的人太多,他的修为还不及当年的两成,即使有小花施展法术帮他,还是有些吃力,不多久就有汗从额头冒出,一个黑衣人挥刀对着他的手臂砍下,他却无暇周全,因为面前还有两人。 正这时,身后一道剑光闪过,那人胸口的血如暗箭般喷出,睁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徐墨解决掉缠住自己那两人,这才看清他身后站着一名蒙面少年,他的脸大半被白布覆盖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大概只认得宋凌,但这人的身材和气息绝不是宋凌,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见过这少年的,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总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是这双眼像极了沈砚。 徐墨稍稍分神,又有人对着他挥刀。 那少年手里的剑一动,没看清他的动作,动手的人就已经倒下了,过了一会,温热的尸体脖颈上才现出一条极细的血痕。少年眨眼间连取七人- xing -命,死亡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这些人的血汇成一道溪流,顺着泥地潺潺地流,来的杀手见他攻势凶猛,只好暂时撤退。 徐墨这才得出空闲来想好好问问这孩子的底细,然而在杀手退去的时候那少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趁这功夫小花也趁机溜了。徐墨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莫非他是小麟儿? 自己离开的时候小麟儿还不到三四岁小童大小,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欺负。如果当时沈砚没有走,他们定会教他最好的法术和最好的剑法,好生疼爱他,护他长大,如果沈砚没走该多好……等等,他突然想起刚才小花说的话。 “当时砚砚刚走你什么都不知道!苏罂擅长变化之术,变成人的模样,连妖气都能隐藏得无踪无际。” 他想起沈砚走的前天,沈替又来观尘山找四哥。 自己像往常一样嘴上说着放心我不会在意,却悄悄地偷跑去看,他躲在树后,听到沈替的声音:“四哥,当年你说要还他人情不肯回来,我便替你担起雷泽族的责任。如今万妖国正在内战,你还不肯回来,到底还当我是你弟弟吗?还是你其实早就喜欢上那个小混蛋了?” 他心里一喜,想听沈砚的回答,却听沈砚淡淡道:“我欠了他太多人情,留下只是为了报恩罢了。他不过是个小孩,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听了,脑中嗡得一声,眼泪措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沈砚接着道:“我何尝不想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我本就该是雷泽族的首领,可他一直缠着不让我走……” 接下来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怕自己支离破碎的心再也承受不了。他转身跑回房间,正好遇到凌茗,凌茗看到他眼睛红通通的,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他强装成没事的样子,可关上门还是没忍住哭起来,就像第一次告白被沈砚无情的拒绝,他机关算尽把沈砚留在身边,已经那么久了,可他们之间好像也从未变过。 “我不管你怎么想,别让我听到。” “他不过是个小孩,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明明已经成长了这么多,我可以保护你了,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他闭上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他哭了整晚,眼泪- shi -了枕头,还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怕被人看出。 第二天,沈砚果然来告诉他自己想走了。搬出的理由蹩脚得让他觉得可笑,他已经不忍心看他编了。既然想走就让他走吧,强留有什么用?他本就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挑战更多的强者,去领悟更精妙的剑法。 他那么爱沈砚,怎么舍得妨碍他的路? 此后五年,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从没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然而现在联想到当时沈替说的话:“你嫌他给你添麻烦,嫌他碍事,还抱怨说是因为他你才会失去你兄弟……要不是听到你这么说,他怎么会走?”这才隐约发觉事情哪里不对了,他把时间线梳理了一下,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从沈砚离开开始,自己受打击消沉许久,这段时间苏罂趁机混入观尘山挑拨静微子,害死玄微,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静微子痛失爱徒,一病不起,临终前把观尘山交给他管理。 他不是个爱管事的- xing -格,没多久便闭关修炼,而观尘山大权自然而然地落到凌茗手中。凌茗一面重建锦绣山庄,一面渐渐掌握太乙仙盟的权力。再三年,有了后来羽族的事。 这一连串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和。 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心道莫非这一切早在沈砚离开的时候就计划好了?如果沈砚留在观尘山,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况且依静微子对他的关照程度也会听他的意见,玄微不会死,观尘山大权不会旁落……只有赶走沈砚,后面的事才有可能发生。 待想明白时,他恨得浑身发抖,恨得想把苏罂千刀万剐。 然而眼下苏罂不再面前,他只能冷静下来,心想要找她算账有的是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沈砚的事。看了看天色,约定的时间到了,他想无论如何至少也要把这件事告诉沈砚,对他解释当时自己不挽留他的原因,或许他根本不在乎,但这却是他放不下的心结。 沈砚这天仍然是逼着玄微念经,但玄微的心藏得那么深,别人勉强也没有用。 天黑了,他捉了只兔子约沈砚吃烤兔子。 两人并在坐在地上,徐墨将兔子去毛摘掉内脏,涂上一点香料便放到火上慢慢烤着。秋天正是动物皮肉肥美的季节,不一会兔肉就烤得滋滋冒油,油滴进火堆里爆出浓郁的香气,记不清是谁先开口的了。 “十天到了。” 篝火跳动着,燃烧的灰烬扬起,指向天穹,沈砚盯着被烤得渐渐酥脆的兔肉,突然问道:“如果你把我的魂魄还原到过去,我是不是也会忘记现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