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研究所的于丽正孤身一人站在马路边打车。 清宇仿生科技研究院地处京华市开发区,现下刚过正午,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她站了有一会儿了,别说出租车,连人影都没见着几个。 渺无人烟的路上,一辆外形张扬的艳红色跑车突然呼啸而过,刚过去没多久又在前面路口掉了个头,开了回来停在于丽身边。 “美女,你去哪儿啊?” 于丽正补着口红,见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盖里酒店。” 男子听罢咋舌了一下,表情夸张地问道:“不会是金华路上那家吧?我听说那边普通标准间一晚上都得大好几万呢!” 于丽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分得色。 “就是那家,怎么?瞧你姐姐我住不起啊?” 听着女子刻薄的语气,男子也不生气,朗笑一声回道:“姐姐你肯定是住得起的,不过估计我这辈子都舍不得住上一次。” 男子说罢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对了!我也正好往金华路走,姐姐你要不嫌我这座驾寒酸,不如我顺道载你一程?” 于丽闻言定睛看了眼男子,见他浓眉大眼有点模样,跑车上的四个圈看着也不差,于是拉开车门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行,你把姐姐我好生送回去,姐姐要是心情好了,就带你去看看房间里面长什么样。” 男子笑着应是,几声引擎轰鸣声后,跑车呼啸着从路上飞驰而过。 “对了,姐姐你没事跑这儿干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方圆几里内就一家没什么名气的破研究院。” “我可不就是去那破研究院。” “姐姐去那小研究院干嘛?” 于丽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诉苦式的一股脑说了个没完没了,男子意外地有耐心,接起话来也格外到位,每个字眼都说在了她心坎上。 于丽见状更是收不住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出来。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幽光,试探着问道:“姐姐你刚说那乔什么何的,还有什么柳什么的?听起来都是有钱人啊。” “就是一烂好心的学生仔,拿他爹的钱装好人呢。” “现在到处都是这种拿钱买名声的,不过姐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 “跟我家那个赔钱货一个学校的。” “哦哦,庆城高校对吧!” 于丽愣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提起过学校的名字,但念头划过她也懒得多想,继续七嘴八舌地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待到酒店门口,男子笑着跟于丽互换了联系方式,不等她装模作样地挽留,随口找了个由头开车走了。 等到离远了,言笑晏晏的男子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紧皱拿出消毒湿巾把车里上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又用酒精冲了好几遍手才掏出电话。 “云先生,乔何预计这三天都在京华。” “还有呢?” 男子整理了一下信息,把有价值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知道了,这个于丽可能还有用,你把她吊好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嘴上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好的,云先生。” “记住,在我发话前离他们,尤其是柳大那几个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他们察觉到你。” “我知道,您放心。” ********************************* 晚上吃烤鸭时,乔何一直在旁陪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笑着,气氛格外活跃。 不过他脾胃虚弱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再加上感冒未愈也没有什么胃口,坐了半天下来连筷子都没动过。 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饭局快到尾声的时候,原本降下去的低烧又不死心地升了起来。 何子悯见他耳尖无故泛红,赶忙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片刻后厉声道:“怎么发烧了也不说?!” 说罢不等他回话就要拉他起身回去休息,乔何听何子悯口气不好,连忙温声解释道:“就是身上有些发热,可能是这边暖气开得太大烘的。” 何子悯听着他蹩脚的理由,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乔何见她半天不说话,有些着急地软声讨饶道:“子悯,你别生气。” 何子悯心头一软,刚燃起的火气又噗叽一下灭了下去,“等你乖乖躺床上了我就不生气了。” 乔何含笑应了下来,跟大家大致说了下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后就先行请辞了,随即站起身同何子悯回了宅子。 ********************************* 车上。 何子悯侧过头安静地看着靠在肩上假寐的少年,动作轻柔地抬手抚过他有些凌乱的发梢。 坐在对面的柳二突然低声问道:“何医师,你对小何真的是你所以为的姐弟之情吗?” “不然呢?” “既然只是姐弟之情,你又为何对于冉他们那般不喜?” 何子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窗外的霓虹灯光打在她的侧脸,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真,她像是被定格了般半晌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何子悯收回手,抬头看向窗外没有回话,看似平静的表情下,纷乱的心绪像匹受惊的小兽般来回乱撞,撞得她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是姐弟情,那又能是什么呢。 何子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片刻后闭上了眼。 ********************************* 张老住的山不高不矮、普普通通,虽说与世隔绝,但细细算来是归入京华市管辖范围之内的,勉强算得上是市郊。 不过因为没什么特别的景色也没什么历史记载,基本除了周边村民外,知道这儿还有座山的人都不多。 从山上下来开车进到市里,顺利的话要不了三个小时就到了。 这天清晨,张老带着小徒弟一大早天还未亮就下了山,两人一改往常的朴素(破烂)穿着,显得格外仙风道骨。 张老身着一整套新式唐装,立领和对襟衬得人格外精神,他左手持着一串乌黑锃亮的檀木手串,在摇摇晃晃的车中肃然危坐,整个人看上去不苟言笑。 小徒弟张跃云见状忍不住在一旁偷笑,他师父一辈子随性惯了,居然也有这么人靠衣装的时候。 “正经点!上次柳门主和小何过来的时候,咱们有多寒酸你怕不是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次得把气派撑起来知道不?至少不能在外丢小何的人!” 张老见小徒弟努力憋笑、没个正型的样子就心里来气,赶忙叮嘱道。 “知道啦,师父!” 张跃云朗笑一声应下。 两人出发得早,等坐上车了天色都还没大亮,加上又是周六,阡陌纵横的道路上一改以往的拥堵,只有零零星星几辆跑夜班的出租车正往家赶。 顺畅的路况让几人用了不到三小时就驶入了市中心,又过了大概刻钟,车子在一座古朴大气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乔何接到电话后估算着时间,提前了半刻钟就走出来等在门口,一身黑衣黑裤的柳大陪在一旁。 张老见状没等车停稳就要开门下去,迫不及待的样子把给他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师傅都吓了一跳。 “小何!” 张老大跨步地走到乔何身前,和他明明只是两月未见,却自觉恍如隔世,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莫名涌上一丝酸胀。 张老回过神后,礼仪周全地向柳大作揖行礼,身后的小徒弟张跃云也跟着行了一礼,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已不见初到柳宅拜访时那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样。 “张老,跃云,你们那么早下山估计也没顾上好好吃饭,先进来一起用点,时间还来得及,咱们吃好了再出发也不迟。” 听着这无比接地气的开场白,原本有些拘谨的张跃云一下感觉放松了不少。 张老性格爽朗,一贯不爱推三阻四,听罢拉上小徒弟跟着乔何进了院子。 三进的四合院比起庆城占地数亩的柳宅还是要差上不少的,但张老初刚一进到院内就感觉神清目明,心中一直积压着的浊气都吐出不少,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地方。 何子悯端着汤药晚一步赶到膳厅,点头简单跟张老打了声招呼,随后径直走到乔何身旁。 “小何,先空腹把药喝了。” “好。” 乔何牵过她在身侧坐好,接过药盅后一饮而尽,随后献宝式地把身前护着的小碗递给她,“昨天见你喜欢吃,我让阿姨又做了一碗,快趁热尝尝。” 何子悯接过巴掌大的小碗,只见碗里白白嫩嫩的糖蒸酥酪上点缀着几瓣桂花和几颗干果,看上去十分可人。 带着米酒香气的奶冻在舌尖慢慢化开,甜度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不冷不烫的温度正好适合入口,配上初春清晨的暖阳,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怕她吃不下主食,乔何特意嘱咐阿姨不要做多,何子悯吃了没几口就见底了,心里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听她放下碗勺,乔何嘴角含笑温声道:“我昨天查了查,糖蒸酥酪的做法不难,等回家了我试着做给你吃。” 何子悯两日来的纠结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那天柳大问她究竟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她彻夜未眠想了一整晚都没能找到一个答案。 看着和自己咫尺之隔的乔何,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试图成为乔何的全部,无论是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她一个都不愿放过。 她与他姐弟相称寄希望被视作至亲,她同他无话不谈、形影不离以盼成为他的至交好友,直到柳大提及,她才发现她竟连他心爱之人的位置也要占了去才肯罢休。 何子悯不懂什么是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此行径究竟算是爱,还是偏执的占有。 但她明白当他痛时她只会更痛,当他难过时她只会更难过,当他开心时她愿放下所有去陪他开心,甚至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微笑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每一种感官、每一分情绪都与乔何息息相关。 在遇到他前,对于何子悯来说,景色就只是景色、人就只是人、饭就只是饭,但从在药铺门口初遇他的那日起,沉寂二十余年的所有感官和情绪,在这一刻竞相苏醒了过来。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景色有美有丑,人有善有恶,饭有香有臭。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乔何,却变得非他不可。没有乔何的何子悯就像一座停摆的时钟,不死但也不生,而乔何就是那双为她上弦的手。 何子悯伸手把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声音里盛满了温柔。 “好,等回家后吃你做的。” ※※※※※※※※※※※※※※※※※※※※ 作者:女主打通了任督二脉,离确认关系还远吗? 何子悯:在此我要谢谢几个人,首先谢谢柳二先生不遗余力的让我认清自我,再来感谢于冉同学的倾情相助。 柳二:。。。 于冉:。。。 (一句去年买了块表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