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康熙眼中的笑意已经敛去,瞧着跟平日一般无二,看在雪音眼中,那便是没有恼她的意思。 “您喜欢鲜花,奴才每每去花鸟房拿,总能碰上、嗯、香襦那丫头,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今儿还挤兑奴才,奚落奴才……” 雪音又换了一条海棠红的帕子,衬的肌肤越发细腻雪白,欲说还休的,捂着脸哭:“不看僧面看佛面,嗯、着实跋扈了些。” 康熙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熙嫔跋扈,可他最喜欢看她神情灵动的跋扈模样。 “大胆!”冷冷一声爆喝,康熙瞬间计上心头,见雪音煞白着小脸,怯生生的望着他,顿时和颜悦色道:“朕的人……” 看她眼泪欲掉不掉,康熙扭过身,看向后头的梁九功,厉声道:“去问问熙嫔怎么教奴才的,罚她禁足三个月,好生的教导好身边人才是正经。” 梁九功心中一惊,垂眸应下,看向康熙摩梭着腰间荷包,这才恍然,急匆匆的走了。 打小跟着康熙,他们二人早已经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禁足三个月,门庭冷落之下,谁还能注意到熙嫔是否有孕,到时候亦然四个月,胎坐的稳稳当当,再有陛下护着,自然最是稳妥。 雪音擦拭眼泪的手一顿,她只是想借题发挥,让皇上看到她的心思,看到她的美罢了。 左右不会为着她去收拾熙嫔,而别人,她也不能拿来当借口,看到她不供着就是好的,哪有敢气她的。 况且他不是最喜欢看熙嫔哭吗,果然是个妙招,她哭一哭,皇上连目前最爱的熙嫔都处罚了。 禁足三个月,到时候她的地位稳稳当当,谁能奈她何,论前朝势力,她不及她们这些贵女万分,可论宫中势力,这些贵女们…… 冷冷一笑,雪音想到未来得宠的日子,又不禁甜甜的笑了,只要她生下孩子,还有什么愁的。 熙嫔要去的那些花上,早被她做过手脚,要不了半年,她便彻底不能生了,在后宫中,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她不是喜欢摆置这些花草,就让她永久和花草为伴吧。 景仁宫。 后殿的奴才刚高兴一会儿,梁九功就带着侍卫匆匆而来,和熙嫔在内室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二门便封了,留几个侍卫把守,沈嬷嬷看的一个咯噔,这是……禁足的架势? 可也用不上侍卫,这是严防死守了。 几人着急的厉害,可也不敢去问嫔主,内室的灯,在梁总管走后便熄了,急得转圈圈,却又无可奈何。 顾夏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的睡着了,不知道外头的奴才们心思涌动,一个个的都快急疯了。 梁九功跟她说的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让她多担待些,实在是后宫子嗣艰难了些,不得不严防死守。 她一点都不在意,康熙的来与去,还不如她遗憾不能跟钮妃姐姐相见了呢。 三个月啊,等她出去都要入秋了,也怪可怜的。 第二天一大早,顾夏睡的心满意足,起身之后,见沈嬷嬷眼下满是青黑,却又挤出笑意来伺候她,不由得想起昨日早上那一朵灿烂的jú花。 又不能明白的说,这事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还不如掩下呢,沈嬷嬷也是急了,一时没想明白。 她现在有孕在身,就算是造反呢,也得孩子生下来后再行刑,这皇家得孩子,比什么都金贵。 闲闲得用着早点,都是香榧细心做出来的,皮薄馅大的小笼包,甜脆香辣的小菜,都非常对她的胃口。 突然间的身份转变,她有些无所事事起来,想着日子还得照常过,说不定这是倒计时呢,顾夏又淡然起来。 照着往常的作息来,就是不能去找钮妃姐姐,她有些无聊。 怀孕前三个月又不能劳累,不能做重活,不能跑跳,不能吃重口味,不能趴着睡。 这种受限制的感觉,曾经她非常苦恼,现在却觉得欣喜非常,受限制总有解禁的一天,没了受限制的机会,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么想着,心中便好受些许,顾夏唇角溢出一丝浅笑,正要说给她拿书来,外头一个侍卫便走过来,离得远远的打千行礼。 穿着统一的侍卫服,顾夏看不清楚神色,待召到跟前,不由得略微怔住,容长脸,秀智的五官,最重要的是眼神温和,如沐chūn风。 整个人如同挺拔的秀竹,在微风的chuī拂下飒飒作响。 “奴才纳兰成德给嫔主请安,嫔主万福金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嫔主送个人来。” 顾夏含笑点头,柔声道:“叫出来本宫瞧瞧。” 纳兰成德躬身行礼,拍拍手的功夫,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转身从二门处走来。 趁她往这里走的功夫,纳兰成德轻声说着这嬷嬷的情况。 这嬷嬷是万岁爷的亲近人,素来最受信任。拨过来也是想着伺候她安胎的意思。 顾夏点头应了,顿时明白,她们这些嬷嬷,在康熙跟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位嬷嬷显然是最高等,而沈嬷嬷她们只是沾个名头。 顾夏稳坐如山,一点客气相迎的意思都没有。 嬷嬷本就身份特殊,她再敬上三分,以后就要看她眼色过日子了。 那嬷嬷缓缓走近,不疾不徐的跪下行礼,柔声请安,顾夏亲热的叫起,下马威是可以的,过了就是作死。 顾夏打量着她,含笑道:“嬷嬷好jīng致的人。” 容貌并不会因着岁月的到来而变得失色,美人永远都是美人。 jīng致细白的瓜子脸,柔弱清纯,细细的柳眉就像是chūn日的嫰尖尖儿,微挑的眼尾透露出几分妩媚多姿。 瞧打扮四五十,这脸庞近看只有三十出头。 只行止端庄优雅,一行一动间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那嬷嬷也在打量她,打从转过二门处,她们两个之间的较量就开始了。 皇上心疼的跟心肝儿似的,还曾跟她说,熙嫔最是单纯不过,然而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个人jīng子。 在后宫这么多嫔妃中,她的样貌确实一顶一的好,可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让他时时刻刻惦记着,简直董鄂氏在世。 本来有些打慈宁宫老祖宗的眼,可这不都禁足了嘛,那独宠一说,自然不攻自破。 顾夏慢悠悠的啜着杯中白开水,由着曹嬷嬷打量她。 这个姓氏有些敏感,顾夏眼眸略深了深,希望她猜对了。 曹嬷嬷轻笑了笑,上前立到顾夏后头,力度适中的揉捏着,一边听着熙嫔跟纳兰侍卫jiāo涉。 待那挺拔的身影消失,曹嬷嬷才缓缓开口,jiāo代自己会的事项,然后静静等待着熙嫔给她发布任务。 刚认了新主子,总得展示展示本领才成。 她是个要做就做到最好的性子,不管以后就分给熙嫔,还是短暂的孕期照看,她都有信心做到主子跟前第一人。 顾夏由着几个奴才争奇斗艳,个个跟孔雀似的展现自己的本领。 这般静下来,反而更能领悟到许多她以前忽略的事情来。 曹嬷嬷简直就是一个宝,她懂的东西太多了,顾夏有事没事就爱跟她闲聊,时日久了,也知道许多以前不曾知道的事。 这日,顾夏坐在亭子中闭目养神,听着海宁给她读书,曹嬷嬷立到她后头捏肩,一派静怡。 就见香蒲神色郑重的上前,觑着顾夏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后宫新添了雪庶妃……” “扭下去!”曹嬷嬷厉声道。 一个洒扫宫女,越级上报这样的大事,其心可诛。 顾夏漫不经心的抬眸,对着海宁点点头,算是认了曹嬷嬷的说法。 香蒲作为香字辈,却从来挤不到主子跟前,好不容易得个重大消息,想都没想就来报,听到扭出去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扭出去听着不显,却是撵出去的意思,退回内务府,哪个主子还敢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