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从他心底滋生出来,令他确信,卫梓怡真的敢动手杀人。 她就是一个不顾后果,不讲原则的疯女人。 “俞大人,这是最后一次,好好珍惜活命的机会,别再试图激怒我。” 卫梓怡的嗓音很冷,比那将要结冰的湖水还更冷几分,“否则,你会后悔。” 说完,她放下刀,率众走进县衙。 俞秦武双手捂着喉咙,心有余悸地激烈喘息。 卫梓怡没走多远,突然停下脚步,俞秦武下意识绷紧背脊,惊惧警惕地提防着她。 却听卫梓怡背对他说:“陆无惜目的达到,不会在郢州久留,若半个月内寻不到她的下落,你我继续调查已是无用之功,冬至日前返京复命吧。” 随后,那背影便继续远去,消失于回廊之后。 俞秦武浑身发冷,五指按压处尚余刀割般的刺痛。 他垂下头,瞥见指尖一抹殷红血迹,不由咬牙,低声怒骂:“疯子!” 忙忙碌碌又是半个月,天衍宗的人马销声匿迹,内卫府在郢州掘地三尺也未能寻到有价值的线索。 俞秦武在卫梓怡那儿受了气,不得发作,便折腾他手下的人。 这几日来,县衙里边儿气氛沉重,内卫府众大气都不敢喘,整天在外奔波,寻找陆无惜的下落,却始终无果。 “大人,新上任的县令明日便该到了。”魏辛端来一碗热汤,放在卫梓怡手边。 卫梓怡手中案卷再翻过一页,扫了眼热气腾腾的羹汤,忽而眉头一皱,自发间拔下银簪,没入汤中试探。 只一眨眼,黑气顺着簪脚往上爬。 “怎会有毒!”魏辛脸色大变。 霎时间遍体生寒,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惶急道:“属下该死!” 这汤是她亲手端过来的,毒性之烈,她竟未曾发觉,若卫梓怡饮下这汤羹,她必然难辞其咎。 “不关你的事。”卫梓怡面色平静地放下银簪,吩咐她,“去查,这汤除你之外,还经过何人之手。” 周仪在郢州任县令十六年,行贿受贿,贪赃枉法,手上疑案错案几能堆成一座小山。 待其入狱之后,她派人去抄家,竟从周仪chuáng底下搜出两箱沉甸甸的金条。 尽管没有抓到陆无惜,但查办了周仪这个大贪官,她也不算无功而返。 等jiāo接过后,她就该回京复命了。 她手里还有一张收受薛忠程贿赂的名录,此次回京,还有一场恶战,就看顺着这条线,有多少人将受牵连。 所以,必然有人不愿见她安然回京。 “属下知错,往后定不会再有同样的疏忽。”魏辛连磕好几个响头才惊魂未定地起身,端起那碗毒汤,快步离开书房。 卫梓怡合上案卷,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倏地忆起那日,烛光清寒,葱白两指挑起她的下颌,绝代佳人与她四目相对。 ——卫大人这皮相,可不输京城万千佳丽,怎么非要舞刀弄枪,落个煞气冲天的恶犬之名? “恶犬么……”她勾起唇角,笑意森寒。 京城的冬天特别冷,每每刚过立冬就开始下雪。 又是一个早早落雪的冬日,街上行人不多,一声尖锐的犬吠打破长街寂静,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狂奔。 她嘴里叼着一块腐肉,背后跟着一条野狗。 眼看就要被狗追上,她仓惶拐过街口,情急之下没看清路,迎面与一人撞上。 那人与她身形相仿,被巨力冲撞,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雪天路滑,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跌坐于地,一双眼睛水盈盈的,迷茫地望着她。 腐肉飞出老远,身后野狗朝她飞扑而来,泛huáng的尖牙散着浓郁的腥臭,欲报她犬口夺食之仇。 她想躲,但手脚都被冻僵了,方才那一摔,浑身骨头好似散了架,动都动不了。 她怨恨地瞪着拦路之人,怪他们挡了她的道,如果她被野狗咬死,这账就记在他们身上。 却听破空之声响起,一枚飞镖从暗处飞来,jīng准钉入那野狗的脑袋。 野狗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女孩儿惊魂甫定,在大人搀扶下站起来,小手抓着衣角躲在长辈身后,小心地瞧着不远处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小乞丐露在外边儿的两条胳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叠着旧伤,有被狗咬的,也有被人揍的。 女孩儿话音落下,那乞丐却不应声。 她沉默地扫了一眼跌进臭水沟的腐肉,回头拽起地上的死狗,转身就走。 可没走出几步,蓦地头晕眼花,她眼前一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再醒来是在一间灯光敞亮的屋子里,她躺在chuáng上,身上盖着gān净的锦被,chuáng边烧着炭火,将室内烘烤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