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做什么? 只见裴檀走过来,却不是对我说话,而是对着柳丛容说,“柳公公,烦劳您拿东宫令符给裴某一用。” 柳丛容一愣,“裴侯要令符所为何故。” 裴檀,“京城防务。” 柳丛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艰难的点了点头,“好的,请裴侯稍等。” 说完,居然转身回行宫大殿。 我这个怄啊! 裴檀这家伙摆明了在我面前炫耀。 他能借的出来东宫令符,我就借不出来。 他比我本事大。 ——好吧,我承认我小气了,谁让人家的理由比我光面堂皇呢? 人家的理由说出来是什么? 雍京防务! 我的呢? 呃……让我家男宠小莲在大理寺大牢里面吃好,喝好,安心过年。 我见柳丛容走了,我也懒得和裴檀说话,也没搭理他,转身要走,谁想着又听到一声,“王爷留步。” 我想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空搭理你。 不过看在裴侯很斯文的情分上,我也很斯文的问。 “gān嘛?” “请王爷稍等片刻。裴某想请王爷一道去大理寺,您有令符在手,有什么事也好说一些,下面的官员也容易做一些。” “你会这么好心?自己担着gān系把令符借给我用?” “当年王爷夜奔出观止楼,不是也向臣下借的马匹吗?臣下做自己应该做的,不会去想但或者不但什么gān系。” 呦? 我上下瞧了瞧他。 还是那个倨傲,却斯文俊朗的裴檀。 我还当他什么妖孽附体,换人了呢。 “我说裴檀呀,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天生胆小,柳丛容那么得宠的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就敢做,你不像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呀。我可不想被你牵扯进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当中去。” “王爷,可否移步走走?” 裴檀指了指旁边的亭子。 那个亭子是八角的,有垂帘,很大,刚好可以挡住风雪。 我点头。 谁也不想戳在大雪里面,我迈步向那边走过去,裴檀跟着我。 等到了亭子,他看着真个小行宫变成银装素裹的景致,似乎不是在对我说话,可他面前又除了我没有别人。 “世上的人都有退路。裴某可以回老家读书耕田,王爷有崔老板给您置办的庄园,虽然没有滔天的权势,可必定是衣食无忧。只是,有一种人没有退路,就是他们。他们是宫里的人,断掉那根子孙根进宫的人,无论外面还有没有人等着他们回家,他们都回不去了。所以他们只有一片天,就是宫里。柳丛容头顶的天,是太子。” “我帮了您,太子要是怪罪,顶多就是罢职查办而已,可是如果留柳丛容帮了您,他就没有活路了。无论你对他有什么恩情,这个报答太昂贵,您必须让他好好想想。又或者是……您就是想把他置于死地,您有那么恨他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 裴檀,“您不可能没想这么多。您是宫里长大的,这些事情您根本就不用想,您不可能忘的。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一个事情,您究竟是天生性子好,淡泊,不问政务,还是,……冷漠的过了头呢? 你所谓的什么疏忽,无心之失,其实都是在别人心口插刀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为之?” 我不说话。 忽然我听见裴檀问我,“大殿下,您还可不可能真心对待太子?真心喜欢他,一心为他好?即使,这种真心不是小时候那种相濡以沫,而仅仅是因为同情他对您的真情?” …… 沉默 大雪一直在下。 没有人说话。 良久,他说,“如果不可能,请和太子殿下彻底决裂吧。” 第83章 “裴檀,你今年贵庚?” 裴檀听着就是一愣,像是没想到我问他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已过而立之年。” 我摇头,“不像。” 裴檀又不说话了。 我说,“裴檀你不像刚过三十的人,倒像是已过半百,掐指一算就知天命。我爹今年也不过这个岁数,他知道的还没有你全乎呢。 再说了,就算我再怎么不是东西,能修理我的东西多的很,皇族之内有家规,祖宗江山上还悬着国法,实在不成,九州万方那把椅子上还坐着我爹呢。就算我犯了天大的罪,天管得着,地管的着,朝廷能治我的罪,百姓也能骂我爹娘,可这和你没关系。 你靖渊侯权势滔天,管的住十万兵马,镇得住雍京城,灭的了高昌,踏的平西疆,有本事,有能耐,那我问问你,知道什么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呗?知道什么叫做为官三思呗?知道这个思危、思退、思变是什嘛意思呗? 你们东宫那边多的是摇头晃脑的穷酸书生,你有空多跟他们学学,省的你落下功课,也省的他们闲的蛋疼,尽无事生非。” 裴檀的脸色比锅底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yīn沉沉的开口,“祈王爷!!” “停!”我手一挡,“懒得听你白活。你拿自己当根葱,谁拿你蘸酱吃?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凉快去吧。” 东宫令符我也不借了,我打算直接冲到大理寺,如果我带不走小莲,那我让huáng瓜把包好的饺子给我送到那边去,我就在他大理寺过年了。 我一脚踏出凉亭,外面的大雪下的铺天盖地的,凉亭外的假山上堆了厚厚的一层,把原先秉承‘皱、漏、瘦、透’媚态的太湖石修理的好像一个一个大白猪。 我从凉亭这边上回廊,径直向外走。 沿途净是一些宫女太监近卫军,他们在外面游走,裹的很暖和,我随便扯了一个近卫军小头目的披风,边走边穿好,直奔后面的马舍。 这鬼地方我是呆够了,足够足够的,呆到再也不想呆了!! 太子也好,老三嘉王羽澜也好,杜阁老杜小阁老,再加上什么楚蔷生,裴皇后,柳丛容,裴檀,崔碧城……一群顶尖聪明人,撒下一个一个的网,布下一个一个的局,他们面前就是一个赌桌,上了这个台子,无论本事高低,身家大小,不拼个倾家dàng产,诛灭九族,没有人会罢手,也没有人愿意罢手! 你们争去吧,争去吧,争去吧!!—— 老子不奉陪了。 一出回廊,我的胳膊被什么人攥住,扯到一旁。 我被拉扯的差点就站立不稳,一头撞在回廊的楠木柱子上! 还没等我回过神,站稳脚跟,我就感觉我的领子一紧,我身上的披风被他一把扯下去,不但揪的我脖子疼的要命,还捎带着刮下去一根头发。 “嘿!——疼。” 我揉着脖子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在寝殿睡觉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面前的人正是太子文湛! 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怎么着,我感觉他的气色忒别的不好。 肤色苍白的过分,白的透明,就好像过完三九的残雪,又薄又透的。 他消瘦多了,本来就尖的下巴这下子更是尖的有些过分了。 文湛穿了一件半臂玄狐披风,黑色的缂丝锦绣长袍,那么浓重的黑色,显得他的气色更加惨淡。 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向我,然后张开手指,我看到他掌心有一块黑玉虎符——东宫令符! 我连忙抬头,文湛的脸上好像戴了一块面具,看不出来表情,我侧眼一瞅,却看到不远处戳着的柳丛容。 我吞了一口口水,一边说,“还是殿下 体恤我,多谢多谢。”一边伸手就向要拿过那块虎符,谁承想文湛看着我,手中的虎符却递给了别人。 文湛说,“裴檀,你拿着这块令符到大理寺,让罗显贞把祈王府的人放了。” 裴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就站在一旁,却没有接过令符。 我连忙说,“不要劳动裴侯大驾,那这个令符给我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大理寺足够了。” 文湛没有把令符给我,他的手指一松,那边本来挺尸一般的裴檀连忙弯腰接过去,看的我的小心肝咯噔一下子,我怕他一生气的,把令符给摔了,这里不是大内,他太子又不是卖假印章的,不会把所有的东宫信物带在身边的,这块令符要是毁了,这一时半刻,让我上哪里找另外一块呢? 文湛却问,“你信不过我?”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算什么话说的? 我连忙说,“怎么会?” 文湛冷冰冰的说,“如果你信不过我,等人接回来之后,你可以自己看。如果他伤了一丝半点,你在我身上割一刀,如果你还不解气,割十刀也可以,这样可以吗?” 我竟然被他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话音未落,文湛斜睨裴檀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裴檀不敢过多停留,他握好令符,转身离开。 文湛不再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我。 他的眼光比外面的雪还要冷。 我说,“你别这么说话……” 文湛,“我不要怎么说话?” 我,“刀、伤什么的,这些词都带着煞气,说过了妨主。” 文湛,“我只是实话实说。原来你一直乖乖的待在小行宫,所求的不过是一块令符。其实你可以直接对我说,不用去教唆柳丛容为你偷虎符。你以为自己是谁?信陵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