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桃花源

赵煜捏着戒指使劲往木潸手指上套,边套边嚷:“咱俩一起飞过天遁过地,杀过凶兽骑过青鸟,亲过小嘴滚过床单,你是风儿我是沙,你不嫁我你嫁谁?!”

第11章
    赵钰站在木潸身边,身形不动,黑亮的瞳孔里有针芒般的光一闪而过。

    那老人站定在大厅中央,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

    赵钰嘴角一勾,低低喊了声,“爷爷。”

    肃穆老人眉一拧,几步走了过来,“你弟弟呢?”

    赵钰默不作声地转向身后的玻璃窗。

    老人一同望过去。

    木潸站得近,便也瞧得清楚——老人眼底的凛然气势在看到玻璃窗后的男孩后,即刻崩溃惨淡了起来。

    “后遗症都清楚了吗?”老人的瞳孔撑大在眼眶里,细细的血丝蔓延在浊huáng的眼白里,他双手扶在窗上,背影微微弯曲,看上去竟无端端又老了十岁。

    老人怔怔看了半晌之后,这才哑着声问了一句,“都安排好了吗?”

    赵钰点头,“我已经联系了莫顿医生,等危险期一过,我就给小煜安排出国手续,莫顿医生说小煜的这种情况,想要完全恢复过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老人缓缓点头,眼神仍是胶着于病chuáng上昏迷不醒的赵煜,语气却渐渐冷硬起来,“这件事,你要给我一个什么解释?”

    “是我的错。”赵钰低下头。

    “你就是以这种态度来认错的吗?”老人勃然大怒,“当年是你求着我把这孩子jiāo给你照顾,然后呢?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木潸站在赵钰身后,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听到赵爷爷这句话,顿时来了jīng神。

    没想到赵钰和自己的姑姑这么像。

    看来自己和赵煜,当真有着奇妙的相似处。

    木潸眼皮睁开的幅度过于引人注意,水亮亮的眼睛里爆she而出的jīng光更是qiáng烈,赵老太爷终于注意到木潸,冷冷问道:“她是谁?”

    “呃?”木潸紧张开口,“我……”

    赵钰抢先一步应道:“她是小林的学生,过来给我送东西的。”

    “哼!”老人拂袖转身,厉声喝道:“我要进去看看他!”

    几个院方领导人赶紧答应了,亲自将赵老爷子领到消毒室换无菌衣。

    赵钰趁乱推了推木潸,小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啊?哦。”木潸回头看一眼安静躺着的男孩,轻声问赵钰,“我明天能不能再来看看他?”

    赵钰忍不住摸摸木潸的头,笑道:“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木潸第二天中午到达医院的时候,赵钰不在,重症监护室外依然人影重重,木潸探头望了望,只认得阿保机和先前那个林教授。

    那两师徒一左一右坐在大厅的小沙发上,旁若无人地争论着什么。

    看到木潸,阿保机虽然一夜未眠,黑沉着的表情却明显轻松几分,他愉快地和她打招呼,“木潸!你来啦?”

    “嗯。”木潸也不去管他,依然执着地把自己当成壁虎般贴在玻璃窗上,静静地凝视窗后的男孩,“他今天怎么样了?”

    赵煜插着导管的脸上鼓鼓的肿胀着,看上去像是被人揍了许多拳般。

    阿保机站到她身旁,与她一起做壁虎贴墙状,“还没有醒。”

    木潸叹了口气,雾气氤氲在窗上,模糊了赵煜紧闭着的浮肿面目,木潸赶紧伸手抹gān净那一块玻璃窗。

    阿保机安慰她道:“没关系的,小煜儿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林教授凉凉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脑部受到重创,淤血压迫神经,医生说他开的是左脑,那是语言神经最集中的地方,日后语言功能的恢复就是一大问题,再加上他现在这状态……能不能醒,醒来后还记不记得我们……都是问题……”

    一番话把自欺欺人的阿保机堵得无话可说。

    木潸忙转移话题道:“赵煜为什么要去工地打工呀?”

    阿保机做贼一般仔细查看了四周,最后叹气道:“赵爷当年把小煜儿从老爷子身边带走,老爷子答应的期限是直到小煜儿成年为止,小煜儿现在已经二十岁了,老爷子两年前就要求小煜儿上北京,他们两兄弟和老爷子几番抗争下来,老爷子态度越来越qiáng硬,弄得小煜儿连大学都呆不下去,赵爷想帮他在公司里找份工作,老爷子也不让,小煜儿一气之下就跑到工地里打起临时工了……”

    “幼稚!”林教授哼了一声,骂道:“这一老一少都是牛脾气,硬碰硬的下场就是两败俱伤!”

    阿保机委屈道:“老师……”

    大厅里的驻留人群小小的骚动了一番,他们三人一起转头去看。

    原来是赵钰手提两袋盒饭,慢步走了过来,“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在说什么呢?”

    林教授张望片刻后,小声问道:“老爷子撤退了吗?”

    赵钰摇头。

    林教授气馁地接过盒饭,一打开,登时就怒了,“赵钰!你爷爷好歹也是在长征里领过军功章的!你就好意思请我吃这二十块钱一盒的廉价快餐吗?”

    “我让老板多加了勺盐,所以这盒饭是二十块一毛,”赵钰的桃花眼笑得人畜无害,“至于我嘛,只是一家小私企的小老板,跟爷爷打没打过战,有什么天大的关系吗?”

    “哼!”林教授埋头吃饭,懒得理他。

    赵钰走到木潸身边,一同看向玻璃窗后的赵煜,“医生说过几天就会醒,醒来以后因为疼痛,可能会有些bào躁失控的过激行为,到那时你就别过来了,等他恢复回来,你再过来陪他。”

    木潸摇摇头,“不看看他,我不放心。”

    赵钰微笑,“你喜欢他吧?”

    “诶?”木潸脸热,把头摇得拨làng鼓一般,“不不不!我们只是很谈得来!好朋友!”

    赵钰不置可否,但笑不语。

    木潸被他笑得脸上一阵燥热,赶紧找了个借口跑了。

    林教授蹲在地上吃盒饭,毫无文化人的自觉,一见木潸跑了,他便举着筷子来戳赵钰,“你怎么不告诉她,过几天,等小煜稳定下来就要给他办理出国治疗的手续?”

    赵钰双手插在口袋里,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后的赵煜,笑得纯良无邪,“忘记说了。”

    两天后,赵煜果然醒了。

    木潸刚踏出重症楼层的电梯,就听着里头一阵喧哗。

    医生护士在独立的重症监护室外战战兢兢围了一圈,木潸心一冷,扒开人群往里头望。

    初醒的赵煜麻醉尽退,术后的疼痛一起涌上他脆弱的身体,那男孩咬着牙要去拔身上的各处导管,赵钰和几个壮年医生一起拦着,竟然还挡不住赵煜的手,赵煜的脑袋现在最是脆弱,经不得一点碰触,医生们胆战心惊地又挡又摁,一个个都出了一身的汗。

    赵煜的喉咙处开了气管,赵煜发不出声,一激动,气管的开口处便咻咻往外喷溅出一两块带痰的血沫。

    那血沫喷溅在雪白的chuáng单上,惊心动魄的红。

    医生们压着赵煜的手脚,终于给他注she了镇定剂。

    又过了一两分钟,bào躁的赵煜终于安静下来,痛到狰狞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医生们调整了各台机械后,纷纷退出病房。

    木潸贴在玻璃窗上,雾气氤氲的视野中,赵钰握着赵煜的手,他的身体如脱力一般,缓缓坐倒在病chuáng旁的地面上。

    赵钰将脸埋在病chuáng上,木潸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可以在心中清晰勾勒出他现在的表情。

    那一年,她被山中异shòu狠狠咬去大腿上的一口肉,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姑姑便是这般,拉着自己的手,趴在chuáng铺旁陪了三天三夜。

    那个时候,姑姑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心痛和无奈。

    自己当年只是被咬去了一口肉,便疼到死去活来,那赵煜呢?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他该有多痛?

    木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不要霸王我,多多留言多多打分,拜托啦><

    ☆、落跑

    落跑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木潸出门前照例给木苒打了个电话,她告诉姑姑,自己这一两天就会回到她的身边,让她放心。

    木苒先是以为自家姑娘这么多年终于铁树开花、笨鸟先飞,yīn沉了好几日的心情倒也云开雾散。

    紧接着,智慧如木苒姑姑幡然醒悟,对着电话怒吼,木苒你这混蛋你该不会又惹祸了或者正打算去惹祸吧?

    木潸边抹额上的冷汗边嬉笑着解释,怎么会呢姑姑,我这么乖,怎么会呢,嘿嘿,嘿嘿。

    被吼得耳鼓阵阵、视野晕眩,木潸赶紧挂断电话,她从被褥里摸出自己的黑底金线绣花小布包,又从冰箱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拿毛巾一裹,出门去了。

    站在f城附属第一医院大门前,木潸有点退缩,但转瞬,她又凝起细细的眉眼,壮士扼腕一般,毅然决然奔赴住院大楼而去。

    苏醒过来的赵煜被正式宣告脱离危险,隔离观察两天后就被转入普通病房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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