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池沐雪拉着他从叶上掠过,避开迎面幽魂,沿着琼栏玉宇,一路行至阁楼最高处,俯瞰府中盛景。 尹长安望着层层楼台:“你猜,离火会放在哪里?” “哪里守卫最多,便是哪里。”池沐雪忽地眸光皱缩,轻哼道,“没想到是后厨,她想的倒是严谨。” 离火,也是火。 一般人自然想远离烛火,可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后厨小院不大,墙里墙外布满巡逻鬼兵,密不透风。灶房巴掌大小,一红衣鬼魅躺在凉椅上,似奄奄一息。 ‘小心!”尹长安拦住待上前的池沐雪,沉声叮嘱,“那人气息极微弱,随时都可能死去。” 想来离火便在红衣鬼魅身上,一旦魔类靠近,周身煞气bī死他,离火会立即被点燃,所有人当场同归于尽。 离火绝不能燃起,要燃也不是在这里。 银色面具下,尹长安垂眸沉思:“你说,他是谁?” 池沐雪闻言,眼中夺目幽芒一闪而过,旋即忧心道:“这么重要的幻界,幕后主使人怎会jiāo给一个没有把握的人?他奄奄一息,目光涣散,或许中了摄魂。” “那鬼魂未去投胎,兴许心存执念……” 闻言,池沐雪眸底一亮:“你可以试试。” 凉凉月光下,箫声幽咽,如泣如诉。 密密麻麻魂魄乍闻箫声,恍惚一瞬,随即不要命似的冲上来。一道夺目华光落下,将二人护在中央。 “飞羽衣?”池沐雪目光微闪。 七夜自顾自埋头chuī箫,不再理会外界。 幻境之中,鬼魅消失不见,只剩下凉椅上的红衣青年。 二人走近,看清面色惨白的红衣青年长相,齐齐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苍墟掌门姜昔。 他起身,茫然四顾,片刻惊诧过后,冷笑着质问:“我为何会在这里?你们带给我铜钱,又告诉我她人在苍墟妖域,不就想我知道,好挑拨离间么!”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我身上的离火不可能撤下,死都不可能。” 池沐雪上前,声音温柔:“为什么?” 姜昔愣怔了许久,踉跄后退数步,被身侧凉椅绊倒。 “她怎么样了?” “不好。”池沐雪冷笑,“你走之后,沙漠废城经历数次沙尘bào,房屋坍塌不少,黍离姑娘的腿被砸断了,只能爬来爬去;那里连年gān旱,寸草不生食物都被风gān了,她每日只能靠着咀嚼发gān生霉的gān粮为生,幸好有一口枯井,她方能勉qiáng度日。” “她留着你送给他的护身符,可线已经断了,每一枚铜钱都被她抚摸得光滑锃亮;她数遍了每一片枣花树叶,也数遍了每一块墙砖;她每日huáng昏会从北门爬到枯井,从枯井爬到北门,倚着光秃秃的枣树树gān,望着远方地平线,等你回家。” “我们告诉她,你不仅逃了出去,还成了苍墟掌门。” 她顿了顿,对上姜昔躲闪的眼神,“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 “她说,她答应过她的夫君,会等他回来。若她夫君回来了,找不到她,该怎么办?他该有多着急呢……” 姜昔脸上血色全无,声音也断断续续:“她……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池沐雪转身,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清脆微微哽咽,“姜昔,黍离一直都在等你。” “你若能回去,她一定会很开心。” 瞬间,天塌地陷,姜昔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冬腊月,连月光也清冷。 尹长安拉着池沐雪冲出幻境,收回飞羽衣,却见姜系昔已经穿过层层鬼魂,飘出了府邸。 池沐雪抬手,噬魂剑不知从何处飞来,bī退层层鬼兵。 出门后,尹长安转身丢出一团火焰,轰隆一声,千重宫阙移为平地,火光滔天。 望着前方墨衣身影,池沐雪蓦然开口:“七夜?” 尹长安闻言脚步一顿,转身道: “忙了一晚,早点回去休息。” 她目光灼灼:“你是七夜吗?” “我是尹长安。”尹长安垂眸,因为七夜已经死了。 她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也没有否认呢。 日暮时分,池瑜见远方冲天火光燃尽,转身带着数十随从踏入幽冥城,直奔魔宫。 幽冥城外,魔界上将军暮弦领三万魔兵就地驻扎。 魔宫宫门缓缓打开,待池瑜穿过两重宫门,身后大门即刻关闭。 宫苑开阔,空无一物,四面宫墙下,池瑜一行几十人成团而立,一览无余。 万籁寂静下,一片肃杀之气升起。 城楼之上,池琬一袭华贵紫衣,面如娇艳牡丹,眼下一点泪痣楚楚可怜。 她一抬手,无数黑衣现身,拉满长弓,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