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无人识货。看你生得不错,眼光也不错,想必算有见识的,送给你好了。”她站了一夜,又累又困,早已意兴阑珊,迫不及待送出图纸,好回家休息。 池瑜接过图纸,转身走出几步,蓦然回眸一笑:“它当为全场之冠。” 夜市灯火如昼,紫衣少年郎面如冠玉,衿带轻扬,她的心倏地停了半刻。 心,先别停。 她堂堂一介女侠,见过大世面的,怎可在美色面前低头…… 两颊滚烫,她竟真的在美色面前羞涩低头,还甜滋滋地认同,嗯,确为全场之冠呢。 百里飞琼觉得自己魔怔了,一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脑海里颠三倒四全是紫衣少年的身影。 天亮时,她顶着灯笼一样的黑眼圈,听母亲眉飞色舞,讲着有人以九颗夜明珠天价购得一幅园林盛景图,心中艳羡不已。 一个时辰后,九颗夜明珠悬在她闺房,一如少年回眸笑颜,粲然生辉。 花朝节一晤,她寻了紫衣少年三年,变法儿探听与之相关的消息。 她听闻,魔界七皇子池瑜,喜着紫衣,爱奢侈,性风雅,以九颗夜明珠购一幅图纸,斥三万金修建府邸,王府亭台楼阁,迤逦辉煌。 自那时起,她决意封笔,既有明珠在前,又何必贪图鱼目。 她听闻,池瑜已有心上人,喜着红衣,艳丽无双。 自那时起,她便日日着红裳,盼下次相逢之时,他会多看她一眼。 她听闻,池瑜府邸建成之日,便是他迎娶七王妃之时。 池瑜府邸建了三年,三年到了,她也将将及笄。 魔界有人上门提亲,却被父母婉拒。 他们又来了数次,次次连人带物被扫地出门。 她得知后,撒娇撒泼用遍,yīn谋阳谋使尽,一哭二闹三上吊软硬兼施。在她快饿成皮包骨头时,父母终于拗不过,准许她出门了。 她寻思着,下次提亲的人来时,她该故作矜持呢,故作矜持呢,还是坦率相迎呢? 她又想,来了便好,顺其自然。 三年又三年,她从妙龄少女熬成了人人嘲笑的老姑娘,提亲的人却再也没来。 熊熊大火不期而至,千机楼亭台宫阙,付之一炬。 凶手砍倒了父亲、母亲、兄嫂弟妹,还有她。她倒在血泊中,望着滔天火光血光,心中有些遗憾,此生再也等不到她的紫衣郎了。 冲天烈焰中,池瑜轻摇折扇,踏火而来,恣意翩然。 狐狸眼,靛蓝佩,山河扇,白玉冠,紫衣郎,如一场可望不可及的大梦。 没有人比她的紫衣郎更好看,故而,她热泪盈眶,挪不开眼。 他抱着她,焦急唤道:“姑娘?” 姑娘?她含泪轻笑,你不知这个姑娘欢喜你,欢喜了三年又三年。 幸而,上天待这个姑娘不薄,临死之前见到了梦中的紫衣少年,不枉她痴痴寻了三年,又痴痴候了三年。 两次见面,那是一生的缘分。 两次见面,用尽了一生缘分。 漫天大火中,她咿咿呀呀,发不出声,死在心悦之人怀中。 那时她想,这,算不算轰轰烈烈。 奈何桥上,紫衣女魔望着她,魅惑双眼像极了梦中的紫衣少年,声音如huáng莺娇啼婉转,“可饮孟婆汤?” “已饮。” “可忘却前尘事?” “已忘。” “为何终日彷徨不上奈何桥?” “吾心有不舍。” “不舍何人?” “一紫衣少年郎尔。” “本宫记得,他流连百花丛,片叶不沾身。” “争当百花之冠。” “他眷恋万种风情。” “愿为风情万种。” 紫衣女魔微微叹息:“汝一缕幽魂,魔界煞气甚众,恐难长久,可九死不悔?” “不悔九死。” “如此,称汝所愿。” 紫衣女魔带她离开冥界,成为魔界飘dàng的一缕幽魂。 一日,她无意瞥见池瑜,他一袭紫衣矜贵风雅如旧,只狐狸眼深处不复昔日慵懒,悲伤满得快溢出来。 她不知何故,不自觉随之至永夜城,终日在他窗前徘徊。 又一年花朝节,池瑜眸子出奇明亮,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持玉著敲桌唱道:“美人乘风踏月,清颜如玉,飘然似絮……” 从此,绮梦楼中多了头牌花魁,名飘絮,娇颜胜花,红衣如魅,美艳无双,风情万种,神秘莫测。 或许,她为人一生,为鬼一世,便如大红,炽烈浓艳,狠也恣意,爱也浓烈,悲痛绝决,畅快淋漓。 永夜城酒肆林立,彻日熙熙攘攘。 街边雅间内,池沐雪目光灼灼:“这些日子,食梦魔常骚扰,多谢尹二公子出手相助。” 木桌对面,尹长安目光温和:“公主客气了,她不会再来了。不知找我前来,可有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