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景灼还是挺不能接受的,毕竟是唯一的血亲。 “有治疗方案了吗?”他皱着眉头,这老太太也真能扛,出这么大事儿都不吭一声。 “没有治疗必要了,只能拖着,让科长剩下时间少些痛苦。”程落轻声说。 一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沉重,出了餐馆被冷风一chuī才缓过神来。 死亡。 景灼到现在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还没有正面经历过亲友死亡,但死亡又确确实实影响了他二十五年。 先是爷爷的死亡,再是老爸,还有连照片都没见过的老妈。 过年时小小的坟头,红色的鞭pào屑和焦黑的纸钱。 每次去上坟的时候老太太都站得大老远,留景灼在那儿扫墓。 小时候他问老太太为什么不过来,被老太太骂了:“还没死呢就让我看自己的坟?你爷爷听见了进梦里骂你!” 景灼才知道有夫妻墓这种葬法,很难想象bào躁qiáng势的老太太有一天也会进到那个小坑里去。 - 尽孝到最后是肯定的,回家后收拾出来一行李箱随身用品,第二天下班景灼直接去了县医院。 走到门口就看见老太太皱眉平躺着,手上吊着针,被子耷拉出管子。 不说心疼,但看着心里也是难受的。 拦下他的是昨天那位护士:“陪chuáng证。” 景灼愣了愣,不知道现在陪chuáng这么严格,印象里老人生病都是一堆子孙前后伺候。 这时候病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看了看景灼,把手里的身份证和陪chuáng证一起给了他:“进去看看你奶奶吧。” 景灼对她没印象,连个称呼都想不出来,只好说了声谢谢进去了。 huáng秀茂撩开一边儿眼皮瞅了瞅他:“你烦死了。” “你更烦。”景灼拉了椅子坐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关你屁事儿。”老太太这嘴说话忒伤人,气哼哼的,“我一猜小程就兜不住得跟你说,小孩儿一个个的没好东西。” 景灼习惯了,现在啥事儿都尽量依着她:“门口那个人是谁?” “你表姑。”huáng秀茂说,“她陪chuáng,你进不来。” “证在我手上。”景灼拿着两张证,“让她回去,一会儿我去楼下办新的。” “你有完没完了?啊?”huáng秀茂突然火了,嘶哑着嗓子,“说不用你不用你,你回去上班,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 “还是想硬贴上来当一回孝子,好等着把我送走,然后抠走我留的那点儿油水?”她冷笑,“以前我看不惯你,现在不会因为倒下了就让你贴上来。” 这话难听得,聋子听了都得震怒得恢复十级听力。 景灼按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有些发颤。 他和老太太不亲,九成九的原因都是打小老太太就不喜欢他,把他一个人往外推。 但他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儿想法都没冒过,甚至就没有这个意识,关于继承、关于遗产、关于装孝子来搜刮风烛残年老人的油水儿。 今天进手术室的小姑娘手术很成功,大概下个月就能出院了,程落给完小姑娘贴画跟她驴唇不对马嘴地唠了一会儿,又忽悠着另一个小孩儿去做完胃镜,往单人房走。 进门的时候屋里就老太太自己躺着,他看了眼chuáng边:“这不勺……景灼的箱子吗。” 病房室温不高,滴滴响的仪器让人觉得没生气,哪儿都是冷的。 老太太好一会儿没说话,脸上没了戾气,只有一种几不可察的痛苦和落寞。 “小程,你去走廊看看他。” 第14章 “第二,”程落说,“我…… 坐在走廊连椅上,景灼揣着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男女老少,穿着病号服被人扶着慢慢挪的、拿着病历就诊卡行色匆匆的、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的,还有…… 还有滋儿哇乱喊蹬蹬蹬来回跑的小孩儿。 景灼对动物幼崽没什么爱心,特别讨厌小孩儿,尤其是那种甩着鼻涕贼能闹腾的。 从老太太病房出来本来就够郁闷了,听见这动静更烦。 两个护士追着小孩儿跑了半条走廊,小孩儿越来越起劲,一副要把楼震塌的架势。 景灼刚要起身帮护士截住小孩儿,却突然被他扒住膝盖。 大眼瞪小眼,小孩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欢乐地边嗷边使劲拍他。 景灼得庆幸自己是高中老师而不是幼师。 qiáng忍住把他掀飞的冲动,景灼试图他讲道理:“不能在医院喧哗……” 小孩儿嗷嗷得更大声了。 面前突然站过来一个人,小孩儿被一把捞走。 “去广播台找他家长。”捞小孩儿的是帅气卫生纸筒子,他把小孩儿递给护士,坐到景灼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