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的贪心大约真的永无止尽。 因为他居然在想—— 如果,那灯光有一天是为他而亮的,该有多好。 如若有它指引,那他一定无论在何时身处何地,都一定不会犹豫彷徨迷失方向。 这样的想法让他既期待向往又心慌意乱,以至于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个家还是……有她在的地方。又或者,他在下意识逃避思考这件事。 丸子吧唧吧唧舔嘴的声音打断了章御的沉思,他感受着越加寒冷的夜风,解开了外衣的扣子将肉乎乎又隐约有点瑟瑟发抖的小狗塞进去,然后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将它抱回了家。 这一晚,他没怎么睡好。 次日正准备开店时,他有些意外地接到了王哥的电话。从前做外卖小哥时,这位很讲义气的王哥给了他很多照应,让他免于曾旺等人的欺凌。章御对此一直很是感激,故而他辞职后两人虽然联系地并不频繁却也的确依旧保持着联系。而眼下,王哥也终于从外卖小哥这份光荣的工作上退下来,和朋友合伙在还算热门的街道上附近开了家加盟餐饮店。这次打电话给章御,就是想约他和过去的“老伙计”们一起在开业前吃顿庆祝饭,也算是试试他新店的味道。 章御对此自然是不会拒绝,于是开口向郑大爷和马大妈告了假。 两位老人很慡快地答应了这件事,并且叮嘱他来回路上要小心。 被允假的章御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又觉得颇为惭愧。因为自从声优这边的工作上了正轨后,他时不时就要请下假,如若是别的老板恐怕早就把他开了,可这两位老人实在是太厚道,以至于他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章御到时,过去的同事们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在他看来大家都是老样子,反倒是其他人看到他时很是震惊了一把。其实这也正常,从章赐的同伴之前看到章御都险些没认出来就可以知道,自从生活稳定后,章御的模样的确发生了很大改变。并且,比起更为健康的气色与更为挺拔的身材,改变最大的还是他的气质—— 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到章御,都只会觉得他从容而平和,以及,满身的暖意。 只有内心安宁而温和的人,才会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这种气质。 其他人姑且不说,今天的东道主老王最先笑了出来,半开玩笑地说:“哟,章哥儿,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之前章御刚辞职时,他还乱担心了一把,心想不会是曾旺那小子和他叔叔又弄什么幺蛾子吧?但那时他也做不了什么,本来说帮章御再找份勉qiáng糊口的工作,结果后者说他已经找到新工作了。他当时看章御的神色不似作伪,也就没再去管了。之后偶尔的联系中,他也隐约能感觉到章御过得还不错。现在看来,章哥儿虽然不像是发了财的样子,但起码活出“人样”来了,再不像从前那般仓惶。并且,他的眼神中除了依旧留存着从前的执着外,还多了几分难得的jīng气神,年轻人呐,只要有这两点在,以后的日子就绝不会差。 虽然老王总是对老李等人说“对章御好是为了提前投资”,但其实他对章御还真不全是“虚情假意”,或者说,对“虽然腼腆却颇懂事有情义的小子”老王是真的喜欢看重,所以此刻,也是真心地为面目一新的他高兴。 听到老王这话,章御不禁笑了。 他笑容温和地回答说:“王哥,你看起来也不错。” 迎上来的老王哈哈大笑,拍了拍章御的肩头,慡朗地说:“光我不错?其他人呢?” “就是,我们呢?” “章哥儿,你可不能因为今天是老王请吃饭,就只夸他啊!” “嗯,是这个道理。” …… 突然被一群人围上这种事,依旧会让章御有些不知所措,但比起从前,至少他现在不至于低头讷讷或gān脆落荒而逃。说到底,不知不觉中,他也成长了不少。 不多时,一群寒暄着的人就上了饭桌。 章御看着桌上的丰盛饭菜,提着间不自觉地就想:不知道她中午吃的什么,不会又是自创的黑暗料理吧?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放不下心。 “章哥儿,发什么愣啊?来,吃菜!” “……嗯。” 但其实,章御还真没猜错。 纪涵今天犯了懒,早上醒了却懒得起chuáng,坚qiáng地在chuáng上躺到十二点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满屋子搜刮出俩苹果一梨子一咸鸭蛋和一把面条,于是最终她把他们一起给收拾了。事后她一边吃面一边想,用苹果梨子片和碾碎了的咸鸭蛋来拌面好像味道的确怪怪的,再加点辣椒和腐rǔ会不会更好呢? 如此想着的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罪恶的黑手…… 如若章御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无奈扶额。但好在,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奇怪了点,至少吃不死人,吃不死人就是一种胜利嘛! 饭后,纪涵收拾完碗筷后,默默地拿出了手机。 在纪涵看来,穆容的优点很多,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他,都能很快接通。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穆容沉默了片刻后,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把地址发给你?” 纪涵淡定地回答说:“我想,你肯定不是为了让你的老板辛辛苦苦地坐地铁或者挤公jiāo。”她在老板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穆容抽搐了下嘴角,回答说:“你还可以选择打车。” “打车要付钱,找你不要钱。” 穆容听了这话简直想把手机给丢了,虽然知道对方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气人呢?他没好气地回答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你的投资人,不是你的生活助理。” “哦。所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穆容深吸了口气,qiáng忍住立即挂电话的冲动,“老板,虽然已经建议过无数次,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有辆代步的车。如果担心麻烦,弄辆普通一点的也可以。” “你送我?” “……可以。” “顺便送我个司机?” “……” 穆容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笔。 真的,自从上了她这条贼船后,他已经快变成“笔类破坏者”了。 “……一小时后,我去接你。”最终,穆容还是妥协了。因为他深切怀疑如果自己拒绝,她就懒得出门了。计划好的日程一定好完成,这是他的习惯,否则会全身难受甚至于起小红包。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决定再被她坑上一回!最后一回! 嗯,他上上上上上上上……上次被坑时也这么想。 “你把车停在迎江路的漫游咖啡门口,我会过去。” “怎么?”穆容冷笑,“怕被人讲闲话么?” “不。”纪涵镇定地回答说,“你的车太骚包,我怕别人怀疑我品味。” 穆容:“……”滚! #真是每天都想炒傻bī老板鱿鱼# 其实纪涵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从他认识穆容的那天起,此人就总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哪怕是落魄到差点跳江的时候,也看起来像是打扮齐整准备赴宴的绅士。而在被她捡回并一路发达的至今,他这破毛病也是越来越厉害,真的是从领口到裤缝,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乍看之下再严谨不过,但是嘛,她却始终觉得这厮有颗闷骚无比的心。 这一点,从他买车就可以看出。 ……嗯,明艳的大红色跑车。 你说这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黑丝高跟鞋美女也就算了,走出个花花公子也就算了,走出个穆容这样的男人,真的是让人颇为蛋疼。 不过,穆容说的话其实也是实情。 纪涵不让他把车开到这附近,也是怕被小区里的人,尤其是小区里的大妈看到了。毕竟大妈中既有马大妈这样的小天使,也有赵婶这样的奇行种。所以能不惹麻烦就尽量别惹吧,她虽然不觉得自己会一直住在这里,但至少近期内没有搬离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纪涵刺激到了,穆容明明可以选择开其他车,到头来还是开了那辆红色的跑车。这种心理如果仔细分析,大概就是“看到你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不过纪涵也没输,她远远地看到穆容还是选了红色跑车,便随手在街边花店里买了两百多朵玫瑰花,直接塞穆容后车位上了,理由为“香车鲜花,没毛病”。 穆容额头青筋跳啊跳,因为某些原因,他最讨厌的就是玫瑰花了。 纪涵额头青筋也是跳啊跳,因为穆容这家伙居然……敞篷了,在这大冷天! 车啊开啊开,风啊chuī啊chuī,纪涵啊抖啊抖,玫瑰花瓣啊飘啊飘,鼻涕啊流啊流。 所以说做人呐,何苦要互相伤害呢? 然后两人就遭遇了堵车。 不得不说,在街头的寒风中,在众多将车窗严严实实合上的车中,穆容的车真是一股清流,尽情阐述了什么叫“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尽情装bī”。 副驾驶位上的纪涵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瞥了眼身旁的金牌投资人:“你还想赌气到什么时候?”她真的不想继续丢人下去了。 穆容沉默了片刻后,吐出一句话:“……出故障了,按了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