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面孔确实也就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初在遇见初晴的小县城去老医师那儿接小主子的那位汉子,汉子在街边一位老人那儿买了副糖画,想了想之后,又拦了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根糖葫芦,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旁边倒是有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姑娘转头看了他一眼,震惊于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也会买这些小东西,好半晌,自个儿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好哥哥。" 这一切汉子并不在意,他买好了东西,正大光明走进了一家客栈,径直上了第二层,推门进了屋子,屋里没有爱吃糖的娇俏小姑娘,倒是坐了个清雅的公子。公子瞧见了汉子手中的东西,眼角抽了抽,终究是没在这方面说什么,只道:"嫣儿没事吧?" 汉子掩了门,极其自然地将包着糖葫芦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而后将糖画插到了桌上一个小缝隙里,才后退一步道:"小殿下无事,就是闹着要找您,卫卫本也想跟过来,我没应。" "自作主张,请您责罚。" 公子笑吟吟看了他半晌,见他依旧那副模样,无奈道:"徐棁,出到这外头,便不必在顾着里头那些规矩了。" "卫徵留在那边也好,我晓得你记着他兄长的话,帮他顾着弟弟,这是你也不必太过勉qiáng,卫徵比你想象中知晓得要多----还有你喊人家ru名这习惯怎么还改不过来?" 说完又从那两根冰糖葫芦里顺走了一根,撕去油纸的同时还不忘嫌弃:"吃这样多甜食,你倒是不怕牙疼,从前也不见你有多喜欢……" 徐棁没在意他的调侃,便是在意了也不会去反驳,只自动自觉拿起了剩下的糖葫芦,真打算吃,又顿了顿,想起了自家主子叫他别顾着里头的规矩,便换了个称呼:"大公子,我来的时候,遇着三公子了。" 徐棁口中的大公子,也就是当今大皇子,皇帝最大的庶出子齐朝歌。齐朝歌闻言一怔,眉眼间染上了询问的意思。徐棁连忙解释:"他们没看见我,您也晓得我的耳朵----我等糖画的时候听见楼上有个声音,觉着像,就多听了会儿。" 一时间齐朝歌也不知是该给出些什么反应,徐棁天生听力qiáng于常人,这一点他是晓得的,现下这状况,大抵就是徐棁去买糖画,不巧就停留在了齐昕附近,正巧隔音隔得住寻常人却隔不住徐棁,徐棁就顺理成章听了个墙角。 齐朝歌是在将齐嫣送回去之后,领了命彻查李家以及顺路来探查这一带的,他也不晓得齐昕山长水远跑到这旮旯来做什么,倒也不需要他多问,徐棁直接就将听见的说了:"三公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果真是偏袒于您与二公子,全然不将他这个嫡长子放在眼中。" 齐朝歌是提前了出来处理李家一事,而徐棁期间又被齐朝歌支使去了做些别的事情,也不承想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跟京中消息断了层,完全不晓得齐昕又在犯什么毛病,况且说偏袒与他也就罢了,至于齐飞,是个明眼人就晓得齐飞这回是被发配南蛮自生自灭,偏袒?偏袒个鬼! 徐棁想了想,道:"我听到他们说了一句‘有明珠遗于南,定国安|邦’。" 徐棁兴许还没想清楚,齐朝歌却一下子便明白了。 有明珠遗于南,定国安|邦。 齐飞封地在岭南,他又被扔到江南一带视察,有了这么一句话,落在齐昕眼中,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了吗?况且齐昕一向不大喜欢他和齐飞,他且不说,纵然齐飞不露锋芒,立志将自己的前二十年活成一个听话的废柴,单凭着他有那样的出身却还是能被接入宫中养在皇后膝下宠着这一点,就足够齐昕认定皇上是偏袒齐飞了。 更别提齐飞受到的宠爱包容更是作为嫡长子的齐昕可望不可即的。 不管齐昕是用了什么借口跑过来,他都是认定了那句话的。 齐朝歌再看向徐棁的时候,面容沉肃:"你吃完了糖葫芦,便传信叫卫徵也查一查这话到底是哪儿流传出来的,以及盯着齐昕。" 徐棁一怔:"您的意思是……" 齐朝歌看了他一眼,徐棁适时地闭上了嘴。 齐昕兴许脑子有坑总觉得亲爹要坑自己,齐朝歌却明白,同样作为嫡长子却受到过庶出子威胁的今上不可能做出什么为了庶出子而去排挤嫡长子的事情,甚至于连宠妻灭妾的事情都恨之入骨,后宫不敢不以皇后为尊,故而齐昕的太子之位是稳得不能再稳。 这消息若不是是今上给的,那放出这消息的人究竟想利用齐昕做什么是个不能不弄清楚的问题;若是,那恐怕也就是要给嫡长子理由去清除这些"受宠"的兄弟了,尽管齐朝歌也不想这般揣测,只是,康王那样的事情留给今上的yin影实在是厉害----再怎么规矩一个人,你都说不准哪天他就会丧失理智。 齐朝歌闭了闭眼,又吩咐了一句:"既然出到了外头,江湖事江湖了,规矩都记住了。" 徐棁一怔,连声表示记住了。 说完将糖葫芦吃了,又拿着糖画走到了窗边,探头一看,结果又是一愣。 齐朝歌注意到了他这个异样,道:"怎么了。" 徐棁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了上次那个小姑娘。" 以及听到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 此时他们楼下,兰玉胭再一次因着一个熟悉的侧影直接停在了当街,魔怔了一般死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了转角之处也不肯收回视线。 这一位她不可能认错,太子齐昕,直接导致兰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所以说上辈子齐昕与兰恬就是在这一处认识的吗?齐昕好好一个太子跑到这儿做什么,参观武林大会吗?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兰恬拿着手在眼前晃回了神。兰恬皱着眉,面上是极为常见的不耐烦:"兰玉胭,你又怎么了?" 兰玉胭骤然醒悟,齐昕那种目空一切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注意到兰恬,若单说跟齐飞关系亲近,那也该是兰情,必然是兰恬做了什么引起了齐昕注意。兰恬一个没留神,就叫兰玉胭拽住了手腕,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以及几道的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兰恬挣了挣,没能挣脱,顿时怒从心中起,一句"兰玉胭你是不是有病"都到了嘴边,却生生叫兰玉胭的表情憋了回去。 兰玉胭看着她,神色忽然软了下来,带了些哀求的意思。 "兰恬,他们齐家人都不是东西,"兰玉胭的声音不大,兰恬却听得很清楚,"所以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只要不去招惹齐昕,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就不会成为齐昕的借口了,更不用背负着愧疚,连累一整个兰家。 上辈子的兰恬,其实也是不好受的吧。 兰恬就这么被他看得忘了词,好半天忽然回过神,疑惑道:"齐飞怎么得罪你了?" 姓齐的人,兰恬也就认得齐飞一个了,所以齐飞到底gān了些什么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才叫兰玉胭这么含蓄话少的人给出了"不是东西"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