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这个字好沉重,压的高幸幸不能喘气。 电话那边传来谢呈有些压抑的声音:“反正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家怎么样跟你都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别瞎操心。” 高幸幸往楼梯间走,握着光滑冰凉的扶手坐下。 楼梯间没有空调,她只穿了薄毛衣,一股寒意袭来,凉到心尖。 谢呈还在说:“我跟你说,就算陆则言不骗你,老实跟你交代,我妈也不回信,她那会儿的状态已经疯魔了,肯定不会把资金撤回来,所以,你别把责任往你身上揽,知道吗?” “......”高幸幸只是空洞的看着手指。 “哟哟哟,高幸幸,你不会要哭了吧?”谢呈语气不快,还有些恼,“老子都要破产了,你他.妈最好是为我哭,为陆则言,不值得!我今天就把话说难听点,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女人是最廉价的东西,爱情又是最昂贵的东西,他不缺女人,却负担不起爱情,你懂吗?” “......” “他跟你,不一样,他配不上你。” 高幸幸其实根本没有哭意,她心里空空的,她甚至理不清自己应该生气,还是伤心,还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 她开口的时候,细弱的声线在楼梯间回荡:“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谢呈翻身下床,点了支烟,“告诉你陆则言骗了你?然后问你,死不死心?选陆则言还是选我?选爱情还是选友情?” “......” “就你那个三两重的恋爱脑...算了算了,骂你几年了也不见你死心,挂了吧,老子要睡觉。” 谢呈嚷着要挂电话,却迟迟没有挂。 高幸幸也没挂,麻木的举着手机。 半分钟后,谢呈语气带笑:“嘿,要不我说件好事给你乐呵乐呵?” “嗯。” “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妈给我找了个对象吗?” “嗯。” “他家听到风声,不愿意了。”谢呈大笑几声,“哈哈哈!妈的!老子又自由了!” 高幸幸:“......” “所以,这也算好事,你说对不?” ...... 高幸幸回到工位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办公室没几个人。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卡下班。 回到酒店,她踢掉鞋子,打着赤脚回房间。 高幸幸感觉有气无力,仰躺在床上。 她脑袋里盘旋着谢呈的话。 ——老子自由了。 ——别把责任往你身上揽。 ——陆则言骗了你。 ——对他来说,女人是最廉价的东西,爱情又是最昂贵的东西。 ——你和他,不一样。 ——陆则言不值得。 ——他配不上你。 ——选爱情还是选友情? ...... 从这些话里,高幸幸知道谢呈家现在很不好,虽然他已经很故作轻松了。 在那样的处境下,谢呈还是安慰她。 恐怕全世界,只有谢呈会觉得,她和陆则言之间,是陆则言配不上她,不值得她喜欢。 高幸幸感觉烦,拉过被子捂住脑袋。 大洋彼岸,那么远,她什么都做不了。 高幸幸是被饿醒的,因为没吃晚饭。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昨晚就那么睡着了,连窗幔都没拉,现在天际已经泛白。 她虚着眼睛看表,已经早上七点半。 高幸幸立刻回神,翻身下床,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动车。 她饿着肚子坐在候车厅,给祁乐打电话。 祁乐觉得高幸幸没赶上动车这事儿无比荒唐:“你就说你能做什么?坐个动车都能迟到,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高幸幸低头玩着指甲,没搭话。 祁乐:“从小就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好,你也就在家横,在外面你看谁搭理你?” “......” 祁乐顺了顺气:“你还能换票吗?” 高幸幸这才搭话:“票早就抢光了。” “那你不回来了?” “嗯。” 祁乐责怪:“说要回来的是你,爸妈买了好多你爱吃的,那个羊骨从昨天就熬着了,你居然...” “那我有什么办法吗?”高幸幸鼻头一酸,声音高亢,“就是睡过头了,我也不想啊!没票嘛!没票嘛!我还没吃早饭!我还饿着呢!你为什么一直吼我?” “......”祁乐顿了顿,语气平缓下来,“没吃饭就去吃呀,要是缺钱用的话我给你转钱就是了,发什么脾气?” “我有钱!这是钱的问题吗?” 祁乐察觉出问题,停下手头的工作,关心道:“你怎么了?”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忍住心里的酸楚:“就是好久没见你们了,想你们了,想回来,可是...回不来......” “还有二十多天过年了......”祁乐咂咂嘴巴,还以为她是工作出了问题,安慰道,“你要是工作不喜欢就回来,家里又不靠你赚钱。” 高幸幸眼泪滚出来,抬手一把抹去。 她怕情绪失控,被祁乐听出端倪,仰着头急忙道:“我知道了,我现在饿死了,我要去吃饭,拜拜。” 高幸幸挂了电话,后知后觉的情绪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不顺,那还不如再难过些。 她不想自己去消化这些情绪,她试了一晚上,消化不了。 她顺了口气,直接给陆则言打电话。 她要问清楚,问明白。 问一个理由,问一个结果。 电话响了没两声,便被接起来。 高幸幸听见他模糊的声音:“瑞芝,我接个电话。” 然后他声音变的清晰,温色的叫她“幸幸”。 高幸幸质问的话都被噎在喉咙,她觉得那句“瑞芝”特别刺耳。 她这通电话的目的是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她,是因为她不值得信任吗? 可是现在完全被另一种情绪支配。 她在嘈杂的候车大厅旁若无闻,极大声的骂他:“陆则言,你混蛋!” 陆则言并没有生气,轻轻叹气,语气温柔:“你知道了?金融机构的事很复杂,谢呈......” “我不要听谢呈的事!”高幸幸打断他。 谢呈的事,左不过就是“不信任”三个字。 她不想听到“缓兵之计”,“苦衷”这样的托词解释。 这些理由不过是把她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感觉这几个月的温柔变成泡影,正在慢慢消散。 于是质问变成哭诉,说出口的全是委屈。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 “所以你不需要说喜欢我,不需要说爱我,也不需要给我承诺。” “你所有的事我都不需要知道,我都不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勾勾手指头,我就会上赶着喜欢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 最后,她说了让双方都难受的话:“你回去,也不单单是工作吧?仲小姐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高幸幸把话说得绝,说得无理取闹。 她想听的,不过是陆则言的一句否认。 否认她并不重要。 “幸幸。”陆则言叫她的时候语气比刚才重了不少,随即沉了口气,语气再次温和下来,“她是我商业上的伙伴,我们不要为这事吵架。” “伙伴?”高幸幸语气嘲讽,逼问,“那我呢?我是什么?你的...另一种伙伴?” 陆则言语气冷:“你先冷静点。” 看吧,她这么逼他,他也不愿意说句“爱”来哄哄她。 就算是虚情假意的,也不愿意。 高幸幸冷冷的‘哼’了一声:“陆则言,我不想当你生活的调剂品,爱我的人很多,我从来没有非你不可!” “幸幸!”陆则言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且充满警告性,“不要说这样的话!” 高幸幸不是没听过陆则言这样的语气,那是他们从北都回玉和的时候,她听见他这种语气谈工作,却又在下一刻,温和的和仲瑞芝打电话。 原来她一直是在意的。 她不是懂事儿的女孩儿,想要的也不少。 而陆则言,给不了她那么多。 不过是分手而已嘛。 高幸幸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断的话连分手都扯不上。 此刻,更显嘲讽。 “王八蛋!”骂完这三个字,高幸幸挂了电话。 她脸上早就被泪水打湿。 高幸幸在旁边人的瞩目下,掏出纸巾,擦了鼻涕和眼泪,然后拉着行李箱离开。 她回到酒店,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入门处的小向日葵,它们被插在雪白的瓷瓶里。 每天都是最新鲜的。 高幸幸无心观赏,把东西全部收好,装不下的就扔掉。 然后她把手上的手链取下来扔在床头柜上,只剩谢呈送的那块表。 收拾好东西,高幸幸找了另一家高档酒店,她要了一个最贵的房间。 然后在餐厅点了最贵的餐。 幼稚的想证明,离开陆则言,她也很好。 这餐吃得她很撑,撑到她回房间,在舒适的床上掉眼泪,手机响了好几声她也没看,怕看见陆则言发的信息,吃回头草。 不知道躺了多久,高幸幸起身,洗了把脸,把手机拿过来。 她打算再推自己一把,把陆则言拉黑。 一了百了。 打开手机,没有未接电话,连微信消息也不是陆则言发的。 高幸幸突然笑了出来。 她到底还在期望什么? 她上午那通电话可是骂了陆则言。 陆则言怕是没被人当面骂过吧。 就算对她还有点喜欢,怕也没有了吧? 还想着他能打电话,发信息,真是痴心妄想! 高幸幸一一把未读消息点了,然后点开和谢呈的聊天窗口。 谢呈在中午的时候发了好多信息。 谢呈:【跟你说一声,金融机构顺利批下来了】 谢呈:【先前的消息估计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吧,毕竟这么大的资金流,陆谨行免不得要横插一脚】 谢呈:【我妈高兴得要举办party】 谢呈:【老天不亡我,偏要我当个败家子,羡慕不?】 高幸幸坐在床边,把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所以,陆则言没骗她。 所以,她所有的脾气都没了支撑点,毫无道理可言。 她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高幸幸狠狠敲自己的脑袋。 明明上一刻还坚定万分的不要再喜欢他,这一刻便全是满满的愧疚感。 她立刻给陆则言打电话,想道歉。 打了好几通,都是忙音。 “应该是在忙...” 惴惴不安,高幸幸又拨打了好几通电话,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打通。 这是拉黑了? 她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 现在要断的人不是她。 是陆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