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再之后司鉴宏又反了,他手握兵权bī得新帝退位禅让,圈禁长公主,登基改元,大赦天下,统统与自己无关。她甚至连争都没争,还争什么呢?有什么可争的,司鉴宏愿意当皇帝那他就去当,谁愿意谁去,这天下,和她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了。 为了父皇那一旨遗诏,她被迫失去了多少?又还剩下什么? 若不是司鉴宏bī反了燕宁康,她恐怕会在皇宫里枯守一辈子。 后来燕宁康兵败自杀了,司鉴宏命人告诉她,匈奴首领派人来长安求娶大晋公主,他允了。 大晋还有哪位公主?不就剩那一个了吗? 她笑着说好,当夜便横刀自刎。 燕清月,这是司鉴宏bī我的,你不要怪我,要怪,你只能怪你走得太急,怪司鉴宏bī我去和亲,我都嫁了你,怎么能再嫁呢…… 恍惚间,长公主似乎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张脸一直都是笑着的,为她披上外袍,为她倒上一杯热茶,为她领兵作战,为她保家卫国,为她……自寻死路。 ——“殿下,该起了。” 长公主眼泪蓦地流了下来,她抬起头,眼前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唇角微扬,眼眸含笑,远远比梦里更真实。她一时间有些发懵,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张嘴就要说些什么:“燕……” “长公主?太皇太后怕是……” ——太皇太后。 长公主身躯微微一震,混乱的思绪也立刻回神,这是蓟侯世子燕赵歌,是燕咏月,不是燕王燕永谣,不是她的驸马,燕清月。 “——赵歌,你受累了,本宫去看看太皇太后。” 燕赵歌只当她担忧太皇太后过甚,在睡梦里也不住地流眼泪,有心想安慰一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仔细想想,她又摇了摇头,她又什么资格去安慰长公主呢? 长公主坐到chuáng榻边,试了试太皇太后的鼻息,几乎是气若悬丝了,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时辰上早过了子时,她也没心思再去看什么奏章,便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太皇太后,慢慢地眼眶又红了。 她本以为从来一次,便能坦然地面对太皇太后驾崩的事情,前世她没能赶上,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走之前是否觉得痛苦遗憾,这件事她一直惦记到自刎那一刻。这次终于见到了最后一面,能亲眼看着太皇太后过世,太皇太后是寿终正寝,没病没灾的,走得安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地方了。可她还是感觉痛心,想到太皇太后的那些jiāo代,那些牵挂,她心里总有块地方堵得难受。 燕赵歌悄悄走过来,离长公主不远不近的,跪在榻上,安安静静地陪着。 总归你是长公主,总归你是司传绍,即便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能视若无睹。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太皇太后的胸前不再有起伏了,长公主咬着嘴唇,又探了一次太皇太后的鼻息,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去报下去罢,太皇太后崩了。”她红着眼眶,紧紧地抿着嘴唇。 内殿里没有内侍守着,燕赵歌也不在意自己gān了宦官的活儿,她应了声,咽下喉咙里的那点儿酸涩,抬脚便出去jiāo代了。 从年初太皇太后大病开始,宫里就已经为丧事做准备了,所需要布置的东西和孝布麻衣都是已经备好了的,燕赵歌只需要将太皇太后已经驾崩这件事告诉守在殿外的内侍,他们自会禀告皇帝,按着历来的规矩做事。 等燕赵歌再回寿宁宫,长公主已经收敛好了刚才失控的情绪,除了眼眶还有些红之外,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只是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疲倦。 “蓟侯世子今日受累,先去休息罢,待早朝过后,本宫会派马车送你回府。” 一整夜没有休息,中间也只小憩了一会儿,白天又要应对皇帝和太皇太后,燕赵歌现在的确是有些jīng力不振,但看长公主哀伤过度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实在是说不出告退的话。 “左右快到四更天了,臣便是去休息也休息不得多少时间,不若还是等在这里。”燕赵歌道,“国家社稷还需长公主费心,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莫要悲伤过度坏了身子。” 长公主愣了愣,露出一个很勉qiáng的笑容,但燕赵歌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在笑,只是因为心里还很悲伤难过,所以看起来有些古怪而已。 内侍拿出准备好的孝布和麻衣,有条不紊地分发了下去,不等早朝开始,灵堂已经备好了,宫内的宫女内侍也都换上了麻衣,宫卫头戴孝布手持长戟,静静守在灵堂两侧。 太皇太后驾崩,今日早朝自然是休了,有大事直接呈上来,无事退朝。看皇帝眉头紧锁yīn云密布的模样,也没有哪个大臣敢说自己有事,于是以极快地速度退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