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ào雨一直没有减弱,雨水顺着狂风chuī进来,侵湿了卫庄大氅的一角。 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有了一点知觉。盖聂再度抬头的时候,他看见盖聂的嘴唇开始有了乌黑的颜色。 这本就是双刃剑,取毒放血的同时难免令吸毒者接触毒血,对于毒性不明的伤势,愿意这样做的人不多。 卫庄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中肯地评价一下盖聂的行为:“实在是愚蠢。” 盖聂吐掉嘴里的污血:“以你的内力,能克制毒性至此,不过一日便可自行恢复。小庄,这是牺牲最少的办法。” 卫庄:“若是此法无用?” 盖聂:“那时再剔骨去腐也不迟。”他说得极为认真,像极了早年的样子。 那时卫庄喜欢刁难盖聂,方法层出不穷,盖聂年纪不大,就是这样一板一眼对付他所有问题。 卫庄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拉过盖聂的前襟,把他拽向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的称赞。” 盖聂没有防备卫庄,往前的时候顾及对方的伤,只能勉qiáng稳住身体,他意识到了卫庄的意图:“小庄,我嘴里有残毒……” 卫庄已经吻了上去。 他咬住盖聂的下唇研磨牙齿,趁着他大意和犹豫的时候将舌头伸进去,用力纠缠和吮吸。 盖聂眉头隆起,胶合难分的唇舌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盖聂怕自己嘴里余毒残留,想要打断,才一动,就察觉卫庄拽住他前襟的手在用力,几乎将他的衣服扯得破了。 bào雨狂风的声音掩盖了暧昧难辨的吞咽声,昏暗的光线掩盖了两人的神情。 看不见、听不见,单凭唇舌去感受,去认同。 心渐渐跳得一样快,一样齐,同音又同调。 …… 卫庄松开盖聂,看着盖聂低头咳嗽,很显然,刚刚的事情他还是不大习惯。 最亲密的事情两个人也做过了,但有些最基本的他们的经验都少得可怜,还在相互试探的摸索。 盖聂还是升起了火堆,驱除山里寒意。 卫庄的气息渐渐平稳,即便农家发现他们也无所畏惧。 卫庄看见盖聂慢慢转动着猎物在火上翻烤,就想起了昆吾的那个晚上。 “我回来的时候,你已不在。”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从跳动的火焰上移开,看向盖聂。 盖聂回望过去,在短暂的茫然过后,眼中微微波动,似乎有了了悟。 然后,他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卫庄嘴角勾起来:“有趣,你急着赶回去给那个女人送解药?” 盖聂翻弄着炙烤的食物:“儒门荀况先生说碧血玉叶花与雪蒿生láng毒是唯一可以治疗端木姑娘的圣药,总要一试。” 卫庄并不认为这是盖聂在抱怨机关城时他们对那个女人下手的事情,他更像在笨拙地解释自己离开的动机。 作为敌人,他们太了解对手。 卫庄发觉,盖聂已经放下了那种十年来从未拉近的距离。他们在桑海遇见之后,昆吾相对而坐时似敌似友的情况有了变化——至少那个时候,盖聂绝不会主动离他如此接近。 …… 分食了野味之后,盖聂提醒卫庄:“小庄,蛇药是赤练姑娘所赠。此番逢凶化吉,还要多亏她。” 卫庄嗤之以鼻:“能躲过是运气好,我没那个习惯归功于人。” 盖聂提醒他:“还有端木姑娘的伤势,也是她施以援手。” 卫庄知道盖聂这个人的毛病,即便有所顾虑也会选择亏待自己,把事情闷在心里。他没有打断盖聂,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盖聂终于说:“噬牙狱海底施救一事,还要多亏赤练姑娘参悟先机,用药jiāo换使墨家出动玄武。” “师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盖聂第一次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他小心斟酌道:“看得出赤练姑娘对你情之所至。” 盖聂不善于谈论此事,说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卫庄抬起头,望着山dòng顶部突出的石柱:“你是不是忘了,刚入鬼谷时,师傅就说过,你我此生注定孤克,无妻无后。” 盖聂再度沉默了。 他当然记得。 所以在端木蓉的木屋外,无论雪女如何讥讽激将,他也没有再进一步。 卫庄气息yīn沉,他的面色已经让人看不清:“我杀了她的父亲,烧毁了她的宫殿,她却跟着我。这是这个世道的悲哀……我们这样的人,不配谈将来。” 盖聂没再说话。 卫庄的意思他懂,同样是亏欠,他们连偿还的资格也少得可怜。在镜湖医庄的救命恩情,他不仅没能报答,反倒连累了整个墨家。 这就是命运,从选择拿起剑做qiáng者的那一天起,他们心中就应该只有剑,只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