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或许还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事情,但他和很多年前一样,在bī着自己妥协和退让。卫庄想起昆吾那个晚上,他被蚩尤的力量撕扯着。痛苦间,盖聂就是这样看着他。那个时候,灰色的睫毛下,他目光中满是疑问和毫无防备的关切。 对于盖聂来说,许多事情,都比他自己的得失更重要。 卫庄退开一点距离,扔下剑,单手遮住了盖聂的眼睛。 手心中的睫毛颤了颤,刷过手心的薄茧。卫庄几乎在同时就察觉到了盖聂的僵硬和迟疑,对于一个习武者来说,黑暗的环境,令人警惕而不安。 但是盖聂没有动,他站在那里,连睫毛的颤动都渐渐停止。 他用沉默在回应卫庄的试探。 卫庄忍不住凑过去:“师哥,在噬牙狱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盖聂的眉毛动了动,像是颤在卫庄的心头。他听见他张开嘴,慢慢说:“救人。” 卫庄嗤笑几声,声音就响起在盖聂的耳边,呼出的气chuī动了他灰色的头发:“不,你在缅怀。” 纵与横,十三年携手御敌的过往。 盖聂的睫毛再度刷过卫庄的手心,他在黑暗里睁开了双眼。隔着手背,卫庄又看见了一双沉浸了日落琥珀一样的眼睛。心中栅栏轰然倒塌,猛shòu被放出牢笼,卫庄压上去,就这单手遮住对方眼睛的姿势,狠狠地占据他的嘴唇,舌头侵入口中,狂烈地翻弄着。 盖聂一惊,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命门,微微用力—— 卫庄毫不在意被制住弱点的不愉快,盖聂的良心和弱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进攻比往常更狂bào,原本带着酒意的嘴唇更有温度,但几番呼吸jiāo错,冰冷化作滚烫,因为短暂回忆浮出的温暖也彻底被迸发的欲|望撕扯。 这像是另外一种形式的qiáng者较量,成年男人的唇与女子不同,没有柔软香甜的触感的,彼此间贴在一起,并不会令人觉得温软舒适。并没有人享受这样过于激烈的碰撞和吮吸,像是噬咬一般的用力。 盖聂浑身绷紧。 没有人妥协,唇齿像是较劲一样不肯放松。两个人都是qiáng者,示弱的机会或许就那么一两次。卫庄更加用力地将他的眼睛捂住,借着这股力道将他按在树gān上。 喘息、挣扎、妥协,渐渐沉重的呼吸,qiáng者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退让是不可逆转的自bào自弃,蛮横也是犹疑自问的试探。 三十年,他们的生命中只有剑。 十三年,他们有了各自的轨迹。 渊虹和鲨齿重新聚首的那一天,原本以为终结的宿命却被yīn差阳错地改写。 注定不会相jiāo的两条线jiāo缠在一起。 你,是此生唯几认可的人——不,或许比这个更多。 但,多的是什么? 我不懂! 也不需要懂—— 我只是,想要这样做…… 原本的冷化作热,jiāo织成一种暖的热度。bào戾的噬咬也慢慢缓和了趋势。 黑暗的世界里,每一下触碰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清晰。 盖聂的眼前只有安静与浓黑,但他的感官已经充斥了某种气息和漫上心头的回忆。同心同频的震动从身体传到指尖。 他的手,松开了。 卫庄想,盖聂终究还是选择了退让。 这个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够让盖聂一再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冷硬的唇角逐渐松和下来,作为奖励,卫庄放松了噬咬力度,放任自己侵染上对方嘴里微醺的气息,纠住对方退避的舌尖,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热情地厮磨,带出缠绻的意味。 盖聂的呼吸不再平稳,他不知所措,但没有转开头。 卫庄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他的底线,他仿佛无师自通地学会的唇舌jiāo缠的乐趣。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原来世上竟还有可以这样完完全全,既需索取求又是抚慰的亲密。与在剑术上的突破同样令人欲罢不能。 他退开了一点,松开盖聂的嘴唇,却沿着男人刀削般的唇线一点一点轻柔地亲吻,然后加深。最后在重重吮吸过他的下唇之后,慢慢松开了盖聂。 额头相抵,气息仍jiāo错。 盖聂喘得厉害,他在努力平复着。 卫庄低声说:“庖丁在噬牙狱听到的话,你信么?” 盖聂略微回神:“章邯负责影密卫,这样粗浅的疏漏不是他的作风。” 卫庄扯扯嘴角:“在这一点上,看来你想的和我一样。” 盖聂:“聪明人从来不会在失败之后才想下一步。章邯早就在留下伏笔。” 盖聂眉间微微皱着:“三六东郡,是个陷阱。” 他没在开口,他透过卫庄的肩膀看见天际。刚刚还星辰密布的天际已经被黑暗蒙上一层雾气。但是那种长久以来,那种孤独独行的大道好像从今夜开始,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