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恩怨分明的,孔哲算是帮了她不小的忙,就算不满,她也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就对孔哲生气。 “秦秣,这是我的名字。”秦秣想了想,又回给孔哲一个温和的笑容,“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孔哲轻轻松了口气,终于看到正常人了,他觉得挺欣慰的。 大雨依旧噼啪地下着,只是比起先前的狂暴,现在的雨势已经开始收敛了。 秦秣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俯身又将地上的小狗抱起。她已经帮方澈包扎好了,不管技术怎么样,总之是尽了人事,现在只能希望方澈自己可以撑过去。来来去去又过了几辆车,那位年轻的母亲已经带着小妮妮上车走了,当时小女孩的哭声差点让秦秣的心都揪疼。 五六岁小女孩的善良纯真是如此直白不伪,可时间永远是人类最强大的敌人,十年以后呢?谁知道小妮妮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哭喊着要救一只小狗?二十年以后呢?那就更加不可预测了。 秦秣今天之所以冲动,也是因为听到了小妮妮和她母亲的对话。妮妮的童声刺到了秦秣心中最柔软之处,所以冲动的时候,她摒弃了理智。而如果在正常状态下,秦秣别说是在雨中冒险救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了,就是风和日丽,一片安全,她也不会对一只流浪狗多看一眼。 秦秣本来就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只是小狗的顽强,也同样触动了她。 “你比我蠢!”这时候秦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有些话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方澈苍白的脸上又渐渐泛起死寂的青黄,秦秣心里终于忍不住着慌。如果方澈不能撑过这一关,那秦秣肯定是最大的罪人。 方澈皱皱眉:“你包扎的手艺很烂,你不知道什么叫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吗?” “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我没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你那水准还差得远,不要自作多情。” 一旁听着这精彩对话的孔哲囧了,这两位鸡同鸭讲,思维真不是一般的跳跃。 “你怎么这么蠢?你现在应该要保存力气,而不是没完没了的说话。你是不是平常说话太少了,现在闷得慌?没关系,你要是闷,我可以讲故事给你听啊。不过丑话要先说在前头,我讲故事,你就一定要听着,不准睡,不准睡,听到没有!” 方澈的神情越发无力,他的眼睑几乎已经全部将瞳孔盖住,但他冰如雪崖的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其实我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我真看不上你……” 雨声一向都是大自然对人间世事最凄美的伴奏,但在这个本该悲情的时候,孔哲是真的真的悲情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将这么经典的浪漫式悲剧弄得这么搞笑? 可是方澈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危险了,孔哲焦急地又往两边路上看去,希望救护车能够快点到来。 秦秣伸手轻轻擦过方澈脸上的雨水,叹气道:“其实你长得不赖,但好歹认识一场,我真不希望你像那个传说中的希腊美少年那喀索斯一样,是自恋而死的。那真的太丢人了,我们华夏儿女不用那种死法。” “我觉得你还有可以改造的空间,只是你比较笨,想不到而已。其实……”方澈的眼皮子抬了抬,可很快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我不介意帮你的,不过……你也要……欠我一个人情。” “喂!是孬种你就睡吧,不是孬种你就睁开眼睛来!” “我喜欢……做债主,不喜欢做负债人……” “喂!你要做狗熊吗?混蛋,不准睡!不准睡!”秦秣心里咯噔一下,一横心就凑到方澈耳边大叫,“不准睡!混蛋!你要做孬种,做狗熊吗?” “我是债主……” “行了行了,你是债主,我欠你一个人情,不!十个,百个,行了吧!方澈你这个狗熊,睁开眼睛!睁开!” 方澈的眼皮轻轻抬起,大雨之中他视线模糊,但他微眯的眼角却泄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秦秣看不到罢了。 孔哲忽然惊喜地大叫一声:“救护车来了!”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三十一回:不是灾难 车祸的当天晚上,医院给出确诊信息:方澈背部肌ròu撕裂长达十五公分,左肩胛骨轻度骨裂,左侧第六、七两段肋骨后背部位骨折,以及多处韧带拉伤、皮肤擦伤等。. 这不幸中的小小幸运就是,没有伤到脊椎和内脏。像这种程度的外伤,好好休养两个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秦秣怀抱着已经被擦干身体的小土狗,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中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滋味着实莫名。 在秦秣俯身帮方澈擦掉脸上雨水的时候,方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银行卡在右边裤子口袋里,密码是六个六,签名赵芷兰。” 秦秣当时的脑子实在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是方澈在交代遗言,第二反应是这人的密码怎么简单到这么弱智的境地,第三反应是他偷了谁的银行卡…… 可怜的方澈,虽然做了英雄,但他的形象却就这么背离了“英雄”十万八千里——后来秦秣才想到,方澈也是未成年人,他还不能办银行卡。至于那个赵芷兰是谁,那就不在秦秣的考虑范围了。反正秦秣没钱,既然方澈有钱,这个时候不用,还什么时候用?难不成还等着医院宣布,不付医药费,不予治疗? 方澈被推进了手术室,秦秣到公话亭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秦云婷。不过秦秣没敢说实话,只是找了个借口:“姐,我碰到老同学,要小聚一下,今天晚点回家。”至于方澈算不算老同学,这个,勉强算吧? 交警来了,孔哲很气愤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可惜那个时候没人能记下车牌号,那段路虽然有电子摄像,可当时大雨朦胧,所以想要找出那辆肇事的奥迪,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实际追究起来,那辆车的过错并不大,因为车子当时并没有超速,而秦秣和方澈也都是突然冲到马路上去的。 那辆奥迪的刹车其实还算及时,要不然方澈就不会只受到这种程度的外伤了。孔哲最气愤的还是那车子逃得太快,如果当时那车不逃的话,至少还能早点把方澈送到医院,方澈也不用命悬一线地在大雨中遭那么久的罪。 用孔哲的话来说:“奶奶个熊,那奥迪的司机真不爷们,敢做不敢当,没胆的小鬼,难怪开个总受车!” 秦秣不能理解那“总受车”是个什么意思,对孔哲的满嘴粗话也不敢恭维,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小子还算有几分“好汉”的架势。 晚上九点,方澈依然没从手术室出来,孔哲拍拍秦秣的肩膀:“秦丫头,你还是学生,快点回去吧,晚了可没法跟你家里人交代。” 秦秣轻轻抚着怀里小土狗的脑袋,这小东西生命力十分顽强,受伤的右后腿已经被包扎好,现在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