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你为何要如此说呢?”谢吉祥问。 阮莲儿迷茫地看着谢吉祥:“吉祥姐姐,你说什么?” 谢吉祥叹了口气,但脸上却没有更多的表情。 她那张圆脸总是挂着笑,亲和又可爱,可此刻坐在阮莲儿身边的谢吉祥,脸上早就没了笑意。 就连说话的嗓音,也带了些许低沉,不如平日里轻灵透亮。 她认真看着阮莲儿,盯着她额头上的伤痕看了看,然后便从怀中取出金疮药,轻轻给她上药。 “我知道阮叔偶尔回家来会打你,你额头上的伤前日还未曾有,可是昨日阮大回了家?” 若阮大昨日回家,那阮莲儿为何要撒谎? 刚刚在马车上,阮莲儿可是一口咬定阮大好久不曾归家。 “若是阮叔一直没回家,那又是谁打的你,昨日突然归家的阮桂?” 阮莲儿一瞬闭上了嘴,她眼睛微凸,脖子上的血管上下滑动,仿佛被掐着嗓子的稚jī,呆滞又惊慌。 谢吉祥平日里清甜的嗓音此刻却如同一把刀,直直插入她的胸膛里,把她浑身血脉全部喷出。 阮莲儿张了张嘴,一张苍白的脸憋得通红,最后才期期艾艾哭出声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撒谎……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她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看惯了母亲为了家辛苦劳累,忍气吞声,对于自私冷漠的父亲,心里总是怨恨的。 如今母亲死 了,父亲又嗜赌成性,她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家,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谢吉祥的叹息声里仿佛氤氲着数不清的怜惜,让阮莲儿脸上的泪流得更凶。 “我……我爹说要卖了我。” “一个月前,他突然回来,说我大了,留在家里也是拖累,还不如卖出去换些银钱,也好让父母的日子好过一些。” “还好,还好我娘没答应,说他要敢卖了我,以后再不给他钱。” 阮莲儿哽咽道,她委屈得不行,那一个爹字几乎要从喉咙里带着血肉喷出来,让人浑身打颤。 她爹对她没有骨肉亲情,唯一能庇佑她的娘也已经死了,若是她爹不是真凶,办完丧事,她很可能就被卖了。 谢吉祥一下子便明白,或许对于阮莲儿来说,父亲是杀害母亲的真凶,会是最好的结果。 谢吉祥没有紧迫地盯着她看,反而轻轻拍抚她的后背:“我明白,我都明白了,你慢慢说。” 阮莲儿一开始撒谎,倒也可以理解,但现在她不能再继续骗人了。 阮莲儿缓和下来,声音也渐渐平稳:“我娘……我娘昨日是上午走的,她带了gān粮,也说晚上不归家,我也没在意。” “下午我一直在洗huáng豆,姐姐也知道,家里那么多豆腐要做,huáng豆若不摆弄gān净是不行的,我得把坏的都挑出来,就怕旁人吃了坏肚子,因此这活做得仔细。” 阮莲儿继续道:“我一做就是一下午,等把huáng豆洗净,再用清水泡好,然后我就准备煮些面条,将就对付晚食。” 因为有个只会要钱的父亲和要读书的弟弟,阮莲儿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可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比分崩离析要好过的,阮莲儿从小就是个软糯性子,对于自己的付出从来没有怨言。 父亲常年不在家,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其实挺好的,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我一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 阮莲儿抬头看向谢吉祥,唇角微微上扬:“偶尔叫了吉祥姐姐在门口说说话,也特别开心。” 这个单薄的、得如同秋日里gān枯落叶的少女,人生里唯一的乐趣,也就是独自坐在家中的院子里,抬头看着日复一日的天。 阮莲儿说:“ 可是他回来了。” 她语气沉了下去:“我爹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家来,先问我我娘去了哪里,我说我娘去上香,然后我爹就嗤笑出声,说我娘怕不是出去会情郎。” 阮莲儿眉头紧锁,语气越发沉重:“我听不惯他如此诋毁娘,心里头憋气,便同他吵了几句,他就生气了。” “吉祥姐姐也看见了,他一生气我就如此,”阮莲儿淡淡道,“早就习惯了。” 对于父亲,阮莲儿声音里有着难以言说的仇恨。 “不过他急着从家里拿钱,也没打我几下,推搡片刻就要走,我不让他拿了钱走,要不然桂哥儿下个月的束脩就没了着落,可他硬是不理。” 阮莲儿抬起头来,对谢吉祥道:“吉祥姐姐,你猜我爹要去做什么?” 谢吉祥认真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阮莲儿突然笑了。 她笑得很开怀,可眼角的泪却又潸然而下。 “他说,他的红枣儿要出城看戏,他必须要陪她,晚了红枣就不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