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坐在薄绢屏风后听得懵懂,手里玩着布娃娃,觉得很是无趣,便站起身,绕过屏风跑了出来,钻进了兰陵公主的怀里。 “娘,娘,你带我出去看皮影戏,我还想吃六香斋刚出炉的栗子糕……” 兰陵宠溺地把她揽住,还未说什么,便见裴元浩站了起来,冲外面喊:“备车,快点备车,去六香斋。” 兰陵瞧着裴元浩那纵容急切的模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轻挑起瑟瑟的下颌,笑意幽深地望进那双清澈的瞳眸里,问:“瑟瑟,这么多皇子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瑟瑟连想都没想,gān脆道:“阿昭。” 裴元浩坐回来,不屑道:“那个奶娃娃有什么可喜欢的。” 瑟瑟嘟起嘴,甚是不快地把脸扭到一边。 她很讨厌裴元浩,最近爹爹总是因为他跟母亲吵架,所以她讨厌他。 兰陵公主轻笑了笑,艳光在笑靥间迸she出来,带着jīng明的神采,慢悠悠道:“可是,只有这个奶娃娃的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母族。” 裴元浩微微一愣,随即凝思认真琢磨起来。 琢磨了许久,他还是摇头:“不行,虽无母族,但有母亲,我姐姐贵为皇后,不能给一个嫔妃做嫁衣。” 兰陵笑意不减,淡淡掠了裴元浩一眼,道:“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今天有,明天可能就没有了。皇后乃中宫,必然是未来太子唯一的母亲。” 裴元浩犹豫了一阵,复又低头看向坐在兰陵怀里玩布娃娃的瑟瑟,打定主意,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奶娃娃就奶娃娃,既然瑟瑟喜欢,就给他镀个金身。” 瑟瑟玩得专心,根本没有听母亲和裴元浩在说什么,只知那日过后,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膳房呈给沈昭的羹汤里掺了毒,但例行以银针试毒和口尝试毒的尚宫局却没有验出来,沈昭误用了小半碗,昏迷了三天。嘉寿皇帝大怒,命彻查此事,但查了一圈,但凡有牵扯的人不是bào毙便是畏罪自尽,毫无头绪。 据说裴皇后把宋贵妃叫进昭阳殿,和兰陵长公主安慰了她许久,她从昭阳殿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颊边犹带泪痕。 一个细雨萧瑟的午后,宋贵妃把瑟瑟叫进了南薰殿。 沈昭已经醒了,小脸瘦了一圈,裹在棉被里坐在榻上,眼皮微耷,一副病弱娇憨的模样。 宋贵妃把瑟瑟的手放进了沈昭的手里,瑟瑟想反手握住沈昭,宋贵妃却不肯,非要让沈昭那小小的手握着瑟瑟的。 她含笑看着两人,道:“阿昭,你以后要保护好你的阿姐,你们要相互扶持,一生一世不分离。” 瑟瑟满怀义气地拍了拍胸膛,道:“他这么小,懂什么啊。还是让我这做姐姐的保护阿昭吧。”她好像忘了,自己也只比沈昭大了三个月。 宋贵妃爱怜地看了看瑟瑟,转头冲着沈昭温声道:“阿昭,从今天开始,你要快点长大,你要学会忍耐,要变得聪明一点……母亲不是个好母亲,不能给你最好的,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昭裹在被子里,挪挪蹭蹭钻进宋贵妃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娘,你最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娘,阿昭最爱你了。等将来阿昭成年去了封地,有了食邑,我就全用来给娘买好看的衣裳,买首饰,我们去看最好的风景,过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自一年前那场小小的风波后,宋贵妃已不再把沈昭牢牢护在怀里,什么都不让他知道,而是会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一些陈年旧事,他年纪虽小,可聪颖灵动,渐渐的,已开始明白了一些事。 前尘旧怨,他母亲的处境,在这小小孩童的心里,有了愈加清晰的轮廓。 宋贵妃欣慰地一笑,漂亮的眸子里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幸福与满足。 瑟瑟犹记得,那日的雨下了许久,残荷满池,雨打风chuī,连阙的琼台楼阁隐在薄如细纱的雨幕后,一切变得模糊而凄凉。 日暮时分,随着南薰殿里宫女的一声尖叫,宋贵妃的尸体被发现了。 饮鸩而亡,被发现时已凉透了。 那些日子瑟瑟被母亲拘在府里,纵然挂念沈昭至极,可是却进不了宫,只能从旁人口中听来些沈昭的近况。 裴皇后怜惜沈昭丧母,向皇帝提出将他收养在膝下。 重阳节前三日,天现异象,乃福星辅紫薇,是祥瑞之兆,宜立储君。 朝野之中为储君人选争论不休,但随着裴家和兰陵长公主的加入,开始出现一边倒的态势。 嘉寿皇帝由着他们争吵了数日,趁局面偏向了沈昭,火速下旨,立雍丘王沈昭为太子,入主东宫。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宋贵妃死了有月余,瑟瑟才被她娘放进了宫,去昭阳殿看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