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和朱能哈哈大笑起来,道,将来成了大业,必少不了先生的高官厚禄。” 裴臻懒散笑着,不置可否。心里暗道,楸梧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封候拜相又如何,一场噩梦罢了。 此时助儿进来报,大爷们,酒菜齐全了,用饭罢。” 几人往偏厅去,饭桌上洋洋洒洒十几个菜色,做得又甚jīng致,张朱二人路上颠簸了这几日,吃睡都不好,如今听了裴臻一番话,心里也有了底,方觉腹中饥饿,两下里彼此谦让了,便都落座斟起酒来。 张玉环顾四周,摆设雅致,银墙绿瓦,甬道两边栽着两排翠竹透过月dòng窗往外看,风chuī过就唰唰的响,竟和外头的烈火骄阳是两个世界似的,只觉清慡怡人,暑气全消了。便道,先生这里真是神仙府第,怪道王爷送的宅子也不要呢,山高水长,一生的富贵闲人,何等的快活啊。” 裴臻道,也不是,只是家严家慈年事已高,再叫他们奔波受累,我这个做儿子的就该死了,况且我父亲卸甲至今已有十二年了,在这里生了根,拔不得了。” 那朱能道,咱们如今在禁苑里头练兵呢,殿下打发人送了一车的鹅鸭来,整日叫声不断,吵得脑仁直疼,到了这里真真是世外桃源。” 裴臻复又笑道,既如此,且住一晚,咱们这里有个大雁巷,里头的姑娘是出了名的标致,我差人送二位过去罢,也算尽我的地主之谊。” 那二人常在军中,听着有姑娘,脸上露出淘醉之色来,相对隐晦一笑,朱能道,明月君可一同前往?” 裴臻连连摆手道,二位可饶了我罢,我家的大奶奶怎样,你二位也是知道的,若我去了,岂不要闹得天翻地覆么,不成不成!” 张玉也揶揄道,先生这样人物竟是个惧内的,这如何使得!况这些年又膝下无子,总不好顾了夫妻情义,连香火都不要了罢。” 裴臻gān笑两声道,王爷做的媒,总比一般的体面些。”又喝了口酒,暗道,这婆娘不是朱棣派来监视我的么!助儿那句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该用在我身上才是,既知道了这么多的内情,哪里还有抽身而退的余地,摆个女人在我身边防我,只当我不知道是怎么的!只是他打错了算盘,那素姐儿后头还有主子,和宁王的幕僚萧乾勾搭在一处,早早的叫我做了活王八,这口气我是断然咽不下的! 张玉朱能只知他们王爷的用意,讪讪的举杯道,喝酒喝酒。” 裴臻看了天色道,你二位且喝着,我出去吩咐一声。”说着出了偏厅,呼来了助儿,低声道,你叫外头备了马车,回头到大雁巷去。” 助儿问道,爷要把人领回来?” 裴臻嗤道,把他们送去,领了回来,没的弄脏了我的地方!适才还提起素姐的事儿,打量我不知道朱棣的用心,爷吃了哑巴亏就认了,竟还揭我的疮疤。” 助儿叹了气道,那时爷做什么答应娶大奶奶呢,弄得如今不自在。” 裴臻惆怅道,没法子,神仙也有不如意的时候,既上了贼船,要下来哪里那么容易,娶了素姐儿不过叫燕王放心罢了,男人当以大业为重嘛。” 那你怎的不和大奶奶好好过日子,娶都娶了。”助儿咕哝道。 裴臻暂且不好同他说清,只得恨道,我见着她便不成了,许是有病了。” 助儿有了探究的兴致,忙道,若燕王知道大爷不和奶奶同房怎么办?” 裴臻啐道,他叫我娶便娶了,还管我睡不睡她么!又不是他闺女,他那么上心是什么道理。” 助儿也是前几日他们两口子闹了才知大爷不碰大奶奶的事,心里倒隐隐可怜大奶奶起来,大爷的性子让人摸不透,何苦娶了当摆设,叫大奶奶生了孩子不就一条心了么。 您这会子要反悔么?”助儿道,前几年不还好好的。” 我也是人,怎么不能有所爱!娶个空壳子摆着,莫非这么过一辈子么?”裴臻整了衣襟缓缓道,总有个了断的时候。” 助儿缩缩脖子道,大爷,您现下若娶了chūn姑娘还成么?” 裴臻了竖起眼喝道,你这杀才,敢拿爷打趣!还杵在这里gān什么,吩咐你的事办了没有!” 助儿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裴臻一人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流云,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世道,保得住自己一家子才是最要紧的,素卿打着燕王的名号拿捏他也罢,将来无非留下萧乾一条狗命,将她送还与他,也对得起她五年来日日在他身上费的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