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恋爱,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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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连医生,你好臭屁
身负重伤的汪洋被不明来历的雇佣兵救出来后,世界舆论哗然。叛军劫持生物学家的罪行坐实,诸多猜测都指向叛军决定使用生化武器。大洋彼岸的美国蓄势待发,而汪洋成了战争的导火索,看来这次他是拿不到诺贝尔和平奖了。
另一方面,穆哈德公布了不少难民照片,好几篇文章深度描写了处在硝烟中的儿童生活令世界唏嘘。有一股反战势力在民间悄然而生,虽然是由萨尔领导,但当地每个人都知道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叫靡丽夫人。
这些都是梁乐笑回国后从网络上看来的,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曾经离她那么近。
托连诀的福,托远方有钱有权的贵族的福,梁乐笑成功地在公休假结束前销假回来。谁都不知道这个孕妇曾经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冒险。
“哟,竟然回来上班了,我还以为你要休假两年呢。”Lisa仍是拿卫生眼看她,可梁乐笑觉得Lisa可爱无比,因为就算她再看不惯也不会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刀挥过来。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怕小池塘里扑腾的青蛙。
当然,小池塘一样可以淹死人。
“我的小助理,你终于凯旋了。”麦斯笑着和她打招呼,可见她一脸严肃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梁乐笑正拿着小艾给她的结婚请帖发呆,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搞定了一切。
“哦哦,我知道了!”外国人喜感地拍了下脑袋,“Daisy,是时候让我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任了。”
呼啦周围立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事,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老板。
“作为老板,应该关爱女员工,对女员工和她的身体健康负责,这两天我出差,本来要叫你一起的,现在Lisa你来代替Daisy。”
人群散开,心里都在吐槽这老外中文是有多词不达意。
Lisa立刻不满地跳起来:“老板,我也是有自己工作范围的,Queenie姐让我……”
麦斯嬉皮笑脸:“放心,Queenie已经同意了。”
Lisa敢怒不敢言,看梁乐笑的眼神充满怨恨,凭什么要把梁乐笑的工作量加在她身上,孕妇很了不起吗?
“没事老板,我很乐意出差,我跟你去。”
Lisa哼了一声,这才慢慢坐下。
麦斯挑了挑眉,小声对梁乐笑说:“小艾这几天要你陪她试妆。”
所以是假公济私?
小艾和麦斯的婚礼近了。梁乐笑临走前一边哭一边说教起了效果,小艾没有分手,她答应了麦斯的求婚。答应了一个认识半年,完全不知道底细的英俊男人的求婚。昨天,小艾兴奋地约她见面告诉了梁乐笑自己的决定。
“我准备下个月就结婚,是为了你特地决定早些的,怎么样,感动吗?”
“这么快啊,上次你还说担心麦斯是骗你来的。”梁乐笑提醒她。
“骗就骗吧,难道我被骗得还少吗?有本事就骗我一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小艾满脸的幸福,让人不忍去打破她对未来的期许。
PIT不但让梁乐笑没心没肺地过了二十多年,也让她影响着周围的人,连诀对女性心灰意冷,小艾怀疑爱情,而连辰等了她十年。这些无意中的伤害,让她觉得心内有愧。
现在,艾薇儿好不容易要结婚了,新郎却很有可能是个骗子。梁乐笑让连诀去查了麦斯,这人非但不是“麦斯”本人,甚至涉险加州多起商业间谍活动。
她欲言又止地望着小艾,实在说不出口。幸好,距离婚礼还有段时间,这足够梁乐笑去搞清“麦斯”究竟在搞什么鬼。
电话响了,是连辰,梁乐笑不仅不接,还把手机反转扣在桌上。
“哟,是你老公欸,干吗不接,人家要等急了。”小艾奇怪地看着她,随后她自己的电话也响了,还是连辰。
他看了梁乐笑的微博,知道两人在一起喝下午茶。
“是啊,连医生,笑笑就在我边上。”小艾挂了手机,“他说来接你。哎,你们怎么了,不是去蜜月了么,怎么回来就吵架了?你也真大胆,那么严肃一人,他一瞪我,我就跪了。”
放在几月前,梁乐笑自然不敢给连大医生眼色看,可现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讨厌连辰什么都不和她说的感觉,明明是夫妻了,却还被他排除在外,好像她有多不值得信赖。
好吧,虽然她也有事情瞒着他,但那根本不一样好吧!
肚子动了一下,让梁乐笑从牛角尖中钻出来,她双手轻拂肚子,表情温柔下来。连翘又在里面后空翻,他是一个爱动的小孩,不但喜欢翻身还会吐泡泡,越来越明显的胎动让梁乐笑充满喜悦。她开始每晚给连翘读故事书,听轻音乐,期待着与连翘的相见。
艾薇儿目睹了梁乐笑的变化,前一秒还咬牙切齿,这一刻竟显恬静淡雅。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神奇的了。看得她既为好友感到高兴,又羡慕不已。
“真好呢。我也要赶快和麦斯生小孩。笑笑,和我订娃娃亲吧,混血儿超可爱超抢手的。”
正说着,连辰到了,他站在餐厅外,敲了敲玻璃窗。
“笑笑,你老公怎么晒得那么黑,去给人做苦工了?”
连辰不仅黑,而且消瘦,脖颈上有细碎的伤痕,手肘处的割裂伤尚未恢复,包扎的白绷带时不时从袖口处露出来。相比之下梁乐笑红润鲜亮,甚至还胖了些。
连辰在苏里斯顿发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回来之后他仍是普通的外科医生,做着原来的工作,仿佛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的一周并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手伤,暂时上不了手术台。坐诊的连医生突然空起来,本打算好好陪伴自己的妻子,却因她单方面的闹别扭而无计可施。
连辰的确能忍也能等,单恋梁乐笑十年没动摇,但这并不表示,他懂得如何哄小妻子开心。在这方面,他毛躁得和普通男人没有区别。据说妇女之友王医生知道始末后,嘲笑了他整整一个月。
“笑笑,你还在生气么?”上车后,连辰问梁乐笑。
连医生没发现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两人的角色好像反转。
不知为何,梁乐笑一听他这么问就觉得火大,她都快气死了,让她生气的人还拿无辜的眼神望着她,问她自己错在哪里?
梁乐笑选择沉默以对,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只觉得坐在连辰身边浑身不舒服,看着他用受伤的手开车,更加如坐针垫。外科医生不是向来爱护自己的双手么,还有人给手上了千万的保险,为何连辰就这么不在乎呢?
车内安静得可怕,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连辰送梁乐笑去机场两人足足一小时没说话那会儿。
终于憋不住的人说话了:“你早上去哪儿了,我打到你公司,说你请假了。”
“这你都要管,你是我爸吗?”梁乐笑火气十足地呛回去,但也如实地说出了去处,“没什么好担心的,早上我去了白家。”
连辰皱了皱眉,不想梁乐笑被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的,没遇到白鑫,她在学校,两位老人他们现在……很平静。”梁乐笑说道。
她知道连辰不想让她去白家的原因,白家拿到了保险金和医院的抚恤金,这件事算是线下和解了,但白家的家长看她的眼神,仍让梁乐笑毛骨悚然。这让梁乐笑仅存的一点点内疚与怜悯都荡然无存。幸好,小艾及时把她拉走,不然,梁乐笑肯定会大声地告诉他们:连医生已经尽力了,他没有错!
“有多久没有产检了?”连辰突然问她。
自从上次羊水穿刺之后,梁乐笑便忙着伤心忙着担心忙着冒险,这么一算竟也有一个月没去见孙医生,连翘很健康,她知道,每天他都会在肚子里准时准点地翻跟头,应该没有问题。
“明天我陪你。”
“不行,明天我要出差。”
“出差?”连医生眉头皱起,严肃地抿着薄唇,不想让梁乐笑更生气而隐忍不发。手臂上的绷带因用力而从白衬衫里透出了纹理。
梁乐笑有些不忍了,伸手按了按他紧绷的手臂:“就去两天,和老板一起,事关小艾的幸福……欸,我说,你别太用力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和好?”
梁乐笑没料到连辰会突然转话题,这不是向来都是她的特长么,她瘪瘪嘴:“等……等你伤好了再说。”
连辰突然靠边停下了车,一言不发地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缠着绑带的手臂,又从抽屉里拿出剪子,熟练地从第一个线头剪起。待梁乐笑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我的伤好了,笑笑。”他转头看她,目光透着坚定,就像是平日里他说着的每一个最后都能兑现的承诺。
“不,你没好,别干傻事!”
梁乐笑惊慌地要去抢夺剪刀,眼泪蹦了出来,滴落在连辰臂膀,像是被烫到,他双臂一笼,将她搂进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比起伤口,梁乐笑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更令他难受。
“别哭,笑笑,别哭了。”
泪水浸湿了连辰的肩膀,她哭得不能自已,颤抖着就像是被北风撕扯的柳枝。明知道不该让她伤心,可有点儿反应也好,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被她在乎。
梁乐笑一连好几天都不愿意和他说话,晚上即便睡去,也背着身。明明都从苏里斯顿回来了,但总觉得自己的笑笑被留在那片荒漠,而陪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这种认知让连辰觉得恐慌又无措。
梁乐笑还是跟着“麦斯”出差去了,本以为连辰会坚决不同意,可他不但帮忙整理了行李,还一路送到了机场,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的任性得到了包容,心里却像是希望落空了一般,涌出酸涩。梁乐笑哼了一声,在连辰幽幽的目光中,别扭地转头就走。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背后的目光炯炯,不用说一句话就能给她压力。
连辰性子冷,又善于忍,他们之间无法发生真正的争吵,只会冷战。
麦斯看到梁乐笑的时候吓了一跳。
“Daisy,你这惨绝人寰的表情真是令人退避三舍。”
“不会说成语,就别显摆。”她心情不佳,不想插科打诨。
“是孕妇暴躁症吧,你缺包吗?”
直到飞机冲上云霄,机场变得小得看不见,梁乐笑才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眼睛被光线刺痛,湿润了视线。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即便连辰低眉顺目地顺应她的所有要求,仍是觉得浑身不爽。或许真的被麦斯说对了,是孕期暴躁症来着。
“还是看会儿电影吧。”麦斯已经在摆弄座椅上的娱乐设备,“你应该看看这个《撒娇女人最好命》,有钱有脾气的女孩是公主,没钱有脾气的就是公主病了。”
梁乐笑听得懂暗示,她内心呵呵一笑,瞥向麦斯:“我个人更喜欢看《猫鼠游戏》,一个男人冒充别人身份行骗江湖,最终被正义的警探逮捕,什么爱人啊、钱财啊统统没有。骗子才不会被原谅被人爱呢。”
“那要看他骗的是什么?”麦斯面不改色,“而且我认为骗和不说有本质区别。”
“照你这样说,我不告诉你,就不是骗你?”梁乐笑好笑地看着他,“我不告诉警察我偷了钱,就不算偷了钱?”
“无论是欺还是瞒,都会有结果产生,而承担结果的能力才是实力的体现。”
“歪理邪说。”
“多谢夸奖。”麦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梁乐笑别过头去不理睬他。麦斯这才收起漫不经心地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渐冷。
到了目的地以后,梁乐笑在酒店准备次日的会议材料,一直熬到晚上10点才写到一半,她反复核对几次,总觉得麦斯给的某个数字比公司提供的方案少了一半。麦斯对数字很敏感,足以心算三位数加减乘除,放在国内绝对是奥数选手,高考可以加分的那种。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梁乐笑抱着电脑去隔壁找他。门虚掩着,她一推而入。麦 斯 正 在 给 谁 打 电 话 ,见 到 她 吃 了 一 惊 ,随 即 挂 了 电 话 :
“Daisy,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这里数字对吗?”梁乐笑指了指电脑。
“就按照这个写吧。”他说。
梁乐笑提高了警觉:“我不认为Queenie会认同你擅自的修改。”
“她会同意的,Daisy,这你不必担心。”说着,麦斯把她往门口推,“快去睡觉,孕妇应该早点儿休息。”
麦斯的举动令梁乐笑更加怀疑,她朝四周望去,瞥见餐桌上放置的两个空酒杯和冰桶里的红酒,甚至还有未点燃的烛台。仗着自己凸出的肚子,梁乐笑卡在沙发转角处,瞪着他:“你有没有自觉下个月要和小艾结婚了?”
“当然,我爱小艾,她是我的女神。”
“你的女神可真不少。那Queenie呢?”见麦斯仍是一副随便你说我就是不承认你想拿我怎么样的欠揍表情,梁乐笑火了,“别想骗我,还是你只会骗人。我知道你并不叫麦斯,说真的我并不介意,谁没有点秘密呢。但如果你欺骗了小艾,如果你只是利用了她,我一定去公司,不,去警察局举报你。”
麦斯笑着的嘴角一僵,眼神变得尖锐。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麦斯,我的职业让我不能说真话,但我发誓,我对小艾是真心的,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像她那样甜蜜又美好。和她在一起,我没必要撒谎,她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光明女神,是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我要和她在一起,谁都不能阻拦我们。”
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承认了,梁乐笑愣在当场。
麦斯上前一步,将她逼入墙角,属于男人的压力笼罩着她,直到现在梁乐笑才发现,她不该没有准备就逞口头之快,贸然打草惊蛇。
“所以,你,你想杀了我灭口么?”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麦斯失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Daisy,你可是我和小艾最好的朋友呢。”
梁乐笑觉得背脊发冷,心跳加速,即使在苏里斯顿,在战乱的小村庄里她也没有感觉到害怕,因为总有人,连辰总会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安危。而现在,她正面对着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骗子。
突然,一种尖锐的疼痛,从腹部辐射开来,让她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抵住桌角。梁乐笑深吸一口气,脸色煞白。
“Daisy,你怎么了?”
“我肚子痛,好痛!”
麦斯紧张起来,帅气英俊的大男人罕见地手足无措:“要去医院吗?我们现在去医院!拜托,振作点儿,小艾还指望当干妈。”
梁乐笑冷汗直冒,她看得出麦斯是真的担心自己,可还是甩开了他伸来相助的手。
糟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她快憋不住了,讨厌,不要!
安静的房间内,倏然爆发出一记响雷,如石破天惊。但雷才不会带出恶臭。梁乐笑扭着身子,企图掩盖此刻的尴尬,可惜屁并没有放过她,仍源源不断地挤出来,并发出不雅的声响。
麦斯惊恐万分:“你的肚子漏气?!我打不通911,Daisy!你是要生了吗?”
生个屁!没见过人拉肚子的吗?梁乐笑冲进卫生间,险些来不及脱下裤子。她真想掐死门口那个不断敲门的白痴,可肚子里翻江倒海,痛得她只得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饱含感情的字:“滚!”
一阵哔哩哔哩,顿感飞流直下三千尺,梁乐笑瘫软在马桶上忽又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摸了摸肚皮。还好,肚皮饱满依旧,连翘没有被她拉到马桶里。
门外的麦斯终于放弃了冲进卫生间接生,因为又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那人一出声,梁乐笑就听出了是谁,坐在马桶上暗道不妙。她都还没冲水呢,冲水的话一定会被外面那人听到,可现在等于悬浮在自己的排泄物上,屁股会不会被熏臭?
“梁乐笑呢?”来人问麦斯,清脆的高跟鞋声朝客厅步步走来。
“你找她?”麦斯问道。
“不,我找你。”黄亚芳在沙发上坐下,衣襟随着她的动作起伏,露出胸口深邃的事业线,大长腿交叠,姿态性感诱人,她点了烟,面容犹如在迷雾之中,“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这次出差与客户会谈,应该只是梁乐笑和麦斯两人。出发前,梁乐笑还问过Queenie的意思,她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去,麦斯一人没问题。
可见,Queenie撒谎了。
梁乐笑不禁想起小艾的前任,那个人渣也说去开会,然后开着开着就和同事开房去了。麦斯那么笃定Queenie不会反对他篡改的数字,难道因为已与她有了一腿?
Queenie是撩汉界的传说人物,她的裙下之臣均是身价千万的富豪,简直是站在地球食物链顶端的集邮女帝,性格奔放的麦斯说不定早就被她拿下。
就在梁乐笑纠结于冲水还是继续熏屁股之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三只小熊的乐曲像是催命咒一般嘹亮而欢乐地响起。是连辰,她答应到了酒店就电话给他报平安的。糟糕,完全忘记了。
梁乐笑手忙脚乱地翻着衣裙,不料手机从兜里滑脱,掉在了洗手间大理石的地板上。
咔嚓,手机竟然接通了……现在梁乐笑唯一的欣慰就是还好不是视频电话。
“卫生间里有人?”黄亚芳听到了动静,“麦斯,我以为你只约了我一人。”
梁乐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此刻是先起来冲马桶,还是先把手机捡回来。
此时,手机里传来连辰低沉的声音:“笑笑,怎么不说话?”
第一次,她真的不那么想和他说话。
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说是客房服务,黄亚芳和麦斯皆是一惊。
再没有什么,能比半夜十点半不请自来的客房服务更诡异的了。麦斯示意黄亚芳往卧室走,他可不想两人的秘密见面被第三个,不第四个人知道。可他没有料到,卧室也与客厅的卫生间相通。
向来谨慎的黄亚芳,直接躲进了卫生间。一开门,只见一个白花花的屁股正对着她扭来扭去,屁股的主人此刻正努力伸长手臂,抓取地上的手机。
“你……好臭!”黄亚芳捏着鼻子,“梁乐笑,你怎么在这里!”
梁乐笑在卫生间里迎来了她人生最难忘的一刻,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屁股竟然会被老板看到,而且还是在刚拉完屎的状态下。她内心痛不欲生,羞愧难耐。
黄亚芳很快发现臭气的来源:“你竟然拉屎没有冲马桶。”
……谜之尴尬随着臭气,蔓延开来。梁乐笑真想两眼一闭装昏倒,可她裤子还没有拉上呢。
“我腿麻了站不起了。”
“哎哟,我受不了了,太臭了,我帮你先抽水了。”
眼看那只涂着红指甲的纤细手指就要按到抽水键上,坐在马桶上的梁乐笑惊呼:“不要!”
麦斯在房间门口迎来了他人生最难忘的一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婚妻千里迢迢跑来给他过生日,自己内心竟然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Surprise!”小艾跳起来环住了麦斯的脖子,整个人像无尾熊那样挂在他身上,“Darling,有没有想我?”
房间内的卫生间传来一阵马桶抽水的声音,小艾变了脸色,从他身上下来,“卫生间里有人?!”
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这已经是第二个女人问他同样一个问题。麦斯从事商业间谍的数年间,遇到很多险象环生的情况,但这是第一次令他冷汗直冒。
具有丰富的被劈腿经历,自带吸引渣男光环的小艾,见过多次前男友的劈腿对象,被她发现后从浴室匆匆跑出来的情景。有面带愧色用浴巾紧裹自己的学生妹,有身着正装像在浴室开了个会的女白领,还有大大方方光着个身子跳出来Say hi的外国美女,所以就算现在从卫生间跑出来个精肉裸男,都不会太意外。
可这是麦斯啊,她一个月之后就要嫁的人,早上两人还在讨论着要邀请谁来主持婚礼。
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了,竟然真的是客房服务。
侍者见门没关,便笑盈盈地推着餐车进来,当着麦斯的面打开礼盒,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不顾麦斯一脸的懵逼。
“先生,艾小姐刚才订了蛋糕,她说虽然今天已经很晚了,但不想错过和你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她会从这次开始陪伴你的每一个生日。”侍者从推车里拿出了两顶尖帽子,“本酒店赠送生日客户特别服务,请您戴上生日帽,哦,还有艾小姐的帽子,这个颜色真配你的裙子。”
说完,侍者交给小艾一顶尖帽子便礼貌地转身离开,并很贴心地为两人合上了门。
艾薇儿拿到的帽子是绿的,和她的脸色一样,她眼圈涨得通红,几乎要忍不住委屈落泪了。
“小艾,亲爱的,听我说……”麦斯看得心都碎了。
小艾退了一步,退出他伸手能够到的范围,绝望又伤心地望着他。这种眼神,让向来在自己的骗术中游刃有余的英俊男人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一般。
她推开他,径直走向浴室,就像每次她失望地踢开每一扇人渣的房门那样。
突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只女人的手从里面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牢牢抓住墙壁。随后梁乐笑虚弱地爬出半个身子:“小艾,快,我腿麻了,快来扶我……”
艾薇儿扔掉了绿帽子跑过去把她扶到沙发上。
“天,笑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乐笑抚摸着自己明显凸起的肚子,指了指搁在边上的笔记本:
“我刚找麦斯核对明天的会议材料,顺便借了一下卫生间。刚才我都听到了,今天是麦斯生日?”
生日或许是真的,但那是麦斯的生日并不是他的。他是一辈子生活在谎言中的骗子,而小艾终究会成为他谎言的一部分。
麦斯紧张得盯着梁乐笑,像是站在悬崖边,随时要被一句话打落,不用一句话,说不定只要一个带点蔑视的眼神,就足够让他坠崖的了。他实在没有自信说服梁乐笑,把最好的朋友送给一个骗子。
梁乐笑微微一笑说道:“麦斯,生日快乐。”
或许之后的某一天,她会因为没有告诉小艾真相而后悔,但此刻肚子里翻腾着的连翘,像是因为她的选择而兴高采烈。他们的婚礼对梁乐笑来说就像一种图腾,是哪怕有谎言有欺瞒,只要是真爱也能走到一起的幸福。
小艾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回头愧疚地望着麦斯:“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亲爱的,我知道你爱我。”麦斯将艾薇儿拥入怀中,小心亲吻着她的额头有着失而复得的激动,他感激地瞥了一眼梁乐笑。
“我说,我们去楼下咖啡厅吃蛋糕吧。你们这样亲来亲去,我怕我吃不到蛋糕就要先看限制级表演啊。”梁乐笑提议。她还要为浴室里那个快被熏死的老板着想。
小艾咯咯地笑着,脸蛋上挂着准新娘幸福满意的表情,她幸福的笑容一直持续到半夜都未消退。
熬不了夜的梁乐笑哈欠连连地回到房间,她的手机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黄亚芳,约她到天台见面;另一条是麦斯,约她到一楼咖啡厅。梁乐笑想了想,觉得在咖啡厅被人谋杀的概率小些,便又出门搭上了向下的电梯。
手机又响了下,是连辰。刚才在浴室,她只来得及说她有事,等会儿再说就挂了电话,现在他又打来了。这不禁让梁乐笑想起过去总是抱怨连辰工作忙,电话打不通的自己。什么时候,他们的角色互换了呢。
梁乐笑又打了一个哈欠,接了电话。
“睡了吗?”
“还没,小艾突然来了,她很吵的,你知道。”
对面沉默了,就在梁乐笑以为是电梯里信号不好断线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他说: “笑笑,我想你了。”
没有来由的,梁乐笑的心漏跳了半拍。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连医生,突然来的这么一句,简直像飞快射来的箭,直中靶心。
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继续说道:“笑笑,是我错了,你说得对,我应该把心里想的事都告诉你,比如我真的很想你,本来就不想让你离开的。”
这是连辰厚着脸皮问了妇女百科王医生才懂得的道理。在王医生开导他之前,连辰甚至不明白梁乐笑在气什么,可连辰没有察觉到,就算不知道她生什么气,自己也已经低头了。
梁乐笑心怦怦直跳,电梯镜里的自己竟像少女那般脸颊绯红,目光含春。她很难想象连辰那样性子冷淡的男人说这话的表情,可只要一想就停不下来。她知道他疯起来是什么样子,在苏里斯顿边陲的每一个夜晚,在只有星光的小村庄里,他深邃又深情的目光总叫她沦陷。
“笑笑,我爱你,快回到我的身边。”
或许是夜深了,或许自己已然意乱情迷,明明仅仅是话语,却让她觉得全身被连辰炙热的目光抚摸着、爱怜着、需要着。
“别,别说了。”梁乐笑腿都软了只能靠电梯的扶手撑起自己,“我会尽快回来,等我啊。”
工作结束后,梁乐笑改签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害麦斯以为她是因嫌弃他的身份而不肯与他同航班。那天晚上,麦斯和梁乐笑谈了许久,他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但看得出对于小艾的确是动了真情。
这份情谊不是以“麦斯”的名义,而是某个男人的执着。
在过去,梁乐笑不理解真爱,只觉得这种虚无缥缈,只凭感觉的东西很不可靠。哪天要是感觉没了,难道两个人就不相爱了吗?万一只有一方没有感觉了要怎么办?感觉可以度量么,怎么样算有感觉,怎么样又算没感觉呢?就因为不理解,她对爱情的度量从来都是错误的。
可现在她能够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为爱走天涯,为爱放弃一切,为爱牺牲自我,那不是冲动来的,爱是一辈子的追求。
当梁乐笑迫不及待赶着早班飞机想要见到连辰时,连辰也急不可待地想要见到她。当然,在见梁乐笑前,刚刚值了夜班的连医生还是需要准备一下。这主要来自王医生的刺激。他听了连辰近期的烦恼,不但指了明路,还揶揄了句“怪不得暗恋十年现在才成功,要我估计十个月就能拿下了吧”。
清早,医院边上的小花店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花店老板是个P2P理财公司跳槽创业的青年,但凡客人上门都会热情推销自家鲜花水果礼盒一番,把送礼五天面子的预期效益,十四天病人心情提升率,三十天周期性采购的康复回报,都说得头头是道,经常说得对方恨不得办一张VIP卡,立刻开通网上花店参加天天买、日日盈的送花服务。
可这次,花店老板沉默了。连医生就算穿着便服,老板都认识他,谁叫连医生那冷峻严肃的面容和技高一筹的刀法那么出名,好多女病患和病患女家属都在店里假借过节的名义,买过玫瑰指定要送给他。什么情人节、七夕节、医生节、劳动节,甚至还有清明节,通常她们都会在花里藏一张小纸片什么的,不过总是亲自送货去医院的老板从没见过连辰对那些花看过第二眼。
今天,正主儿亲自来买花了,老板殷勤地跟在连医生后面:“连医生买花啊,菊花?病人是有什么不测吗……”
连辰讪讪地放下长得像向日葵的菊花。
“康乃馨啊,这个送病人最好,不但让人心情愉悦,还有妈妈般的关怀。”
连辰又尴尬地放下长得像玫瑰的康乃馨。
“这个是……香水百合?无论是看望师长还是颁发奖状,选它都没错。”老板听到门口风铃的碰撞声转头看去,“哟,王医生,买花送女朋友啊。”
王医生名声在外,也是不用穿白大褂便能辨识出来的人。这主要归功他下至18岁女学生,上至80岁老太太的妇科病患。要说连辰是医院的第一刀,那他就是医院里的第一手了。
王医生双手插兜里,雅痞一笑:“买花送女朋友,好啊,我正好缺个女朋友,老板你说买多少花可以送个女朋友?”
老板哈哈一笑:“那,照之前的来一份?”
“连医生送老婆用的,选的花稳重点。”王医生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连医生结婚了?”
老板不可思议地瞧了瞧杵在一边的连辰,心中顿时预感到今年的玫瑰花销量会出现滑坡。
“多买几次就有经验了,女人家都喜欢,我看弟妹都没被你怎么追就上手了,真是好女人啊。”
连辰点头表示同意,他也觉得能和梁乐笑走到一起是今生最大的成就。如果送些花能让她开心,他并不介意买下整个花店。
望着捧着一整束鲜花,急急忙忙驾车去机场的连辰,王医生不禁感慨了。老夫老妻,孩子都快生下来了,这小子怎么还那么猴急,有多少人是被他平日里外科主任的严肃外表给骗了啊。
刚下飞机的梁乐笑还来不及打电话给连辰,就接到了老梁的电话。自从她一个人跑去苏里斯顿之后,梁乐笑就不太敢和老梁联系,怕他老人家担心是一方面,更烦他的唠叨。想来也有好些日子没关心过他,不由生出愧疚来。
“笑笑啊……”老梁欲言又止,让梁乐笑感觉不妙,“那个,我现在在警察局,你能不能先过来,借我点钱。”
“哈?!”梁乐笑忍不住叫出声来,“老梁,你犯了什么事?”
“非法……非法进入他人私宅。”
“你去别人家干什么呀?”
“那其实是我们家……”
捧花的连辰在人群中异常醒目,挺拔颀长的身子加上他严峻冷淡的面容,令过往的女性不由频频回头。这样一位清冷的男子,竟会
捧着如此浮夸的一片红云,他等待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性,不禁让人好奇。令人错愕的是,众人只见一孕妇拖着行李急匆匆地跑向他,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甚至满面愁容,看都没有看玫瑰花一眼。
“连辰,我爸被电信诈骗了!房子都没了,快快,快去警察局。”
老梁存的钱大多被梁乐笑妈妈看病用完了,只剩下自己住的那套房子和少量退休金。他不炒股票,不懂理财,除了逢年过节给梁乐笑发红包外,平日里倒也用不了几个钱。
可这次,老梁却被骗得老本精光,还因为房子被人转手卖掉,而被赶出了自己的家。作为一名资深人事,老梁有着五十年与人斗争的经验,还听烂了《刑警803》小说广播,经常转发各类“教你识破骗局”的朋友圈,这次竟然被区区几通电话给骗了,梁乐笑真是始料未及。
赶到警察局时,老梁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里面,如同多年前,梁乐笑在学校里捣蛋,被请来家长时的模样。老梁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背微微驼着,银丝爬满双鬓,头顶稀疏的黑发过长乱糟糟趴着,原本饱满的额头终究是敌不过岁月的洗礼,微黄的皮肤上留下了碾过的辙痕。他已不再是梁乐笑小时候,一手可以将她托起的神奇爸爸。
“啊,你们来了啊。”老梁惭愧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笑笑,我们家的房子也没了,我没能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被人扔掉了些。”
梁乐笑又气又急,捧着个肚子就开嗓:“老梁你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被人骗?”
老梁低着头不敢接腔。连辰把梁乐笑拉到身后,对她摇了摇头,在老梁身边坐下。
“爸,您先来住我们家,以后笑笑生了连翘,也要靠您照顾,本来我就想和您说,一直没有机会。”
“连辰,你和他说这些干吗,赶紧看看有哪些可以追回来的。”
眼看着梁乐笑又要跳起来,连辰拉了拉她的手,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笑笑,别添乱,交给我处理。”
“哦,好吧。”梁乐笑一屁股坐下,不再聒噪。
仅这么一句不太严厉的话语,就让梁乐笑收了声,果然这个男人是她女儿的克星,比起自己,笑笑更听他的话。顿时,老梁心里不好受了,他抬起老脸看向连辰,而他那个向来讨厌的把他女儿骗走的男人,此刻也正真诚地看着他。
“爸,人没事就行,我会和警察谈谈,您别操心。”
或许是外科医生的素养,连辰面对天大的事,面上都是一副镇定自若令人信服的沉稳。比起一遇事情就炸毛的梁乐笑,可靠太多。老梁皱着眉头,深深打量自己这位“便宜女婿”,终于明白,连辰早已代替了自己,成了梁乐笑心目中的一家之主。
简单地办了些手续,老梁便搭女儿女婿的车来到了新的住处。他帮忙从后备厢将整束玫瑰捧下来,实在太沉,险些闪到腰,又默默地在他们家东摸西摸找出好几个瓶瓶罐罐,把花都插起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忙碌,以便逃开梁乐笑的追问。
憋到晚饭,梁乐笑终于摸着肚子仍不住问了:“老梁,你到底是怎么被骗的啊?我怎么都觉得普通人骗不了你的。”就好比她自己,只要老梁一个眼神就能戳穿。
正在帮连辰在厨房做饭的老梁顿了顿,显露出纠结,他深知逃不过这一节,连辰一直没有问已经是给足他面子,而笑笑那个直性子才不会善罢甘休。
老梁吞吞吐吐说道:“她的声音和你妈妈很像……我以为像她那样的不会骗人,一开始啊她就说要我帮她个小忙,我没拒绝,没想到后来,她越要越多,越要越频,我总想着,最后一次就好……。”
梁乐笑沉默了,她知道老梁有多爱妈妈。
小时候,梁妈妈虽然对老梁冷冷淡淡的,但老梁总是把她捧到天上,说她妈妈是天仙,好美好美,而梁乐笑只有中上的姿色,但也不要气馁,还可以通过其他方面补足。当时小小的梁乐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老梁亲生的,哪有这么说女儿的,就不怕给小孩自卑么,还好她从小心胸广阔。
梁乐笑的妈妈的确是美人,还在纺织厂上班的时候,每年厂里出挂历都要用她的照片。老梁为了这事和梁妈妈的领导吵了好几次,最后领导停了挂历出版,老梁把能收集到的挂历都偷偷地压在床底。再后来,梁妈妈便生病了,为了治疗掉了好多头发,脸上的斑点也长了出来,脸颊完全陷了下去失去了光泽,可老梁还坚持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而梁乐笑只是中等偏上。
直到现在老梁所有的密码都是梁妈妈的生日。梁乐笑给他介绍的漂亮阿姨,他连看都不看。他越来越像个固执的老头,紧守着过去的回忆,哪怕那些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一顿晚饭,在沉寂到胃痛的气氛中进行,老梁有些按捺不住:“对不起啊,笑笑,本来我还准备给连翘买个金镯子,现在什么都没了。”
“没关系,爸,您可以打些工赚钱的。”连辰说道。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无情的话了,梁乐笑都忍不住在桌面下踢了他一脚。
可连辰并未收敛,继续说道:“我认识些单位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人资方便的老师傅,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一般每周去个两三天就行了,到笑笑生了,您还可以请假。”
老梁眼睛亮了,像是重拾人生的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还是说您觉得待在家里舒坦些?”
“不是,当然不是,有需要我老梁发挥光热的地方,我一定要去啊。”
“那明天我联系几家,看看您愿意去哪里。”
“还可以任我挑?好,太好了!”在国企工作了一辈子的老梁从来没有机会选择,而现在他就像小年轻一样又充满了活力。
连辰抬了抬金边眼镜,继续吃饭,嘴角微微翘起,他感觉到刚才还在踹他的那只腿,已经改为猫儿般发嗲地蹭擦。梁乐笑偷偷朝他笑,很满意对老梁的安排,她的老公果然干什么都是棒棒哒。
老梁自己打扫了客房住下,因为第二天要和连辰去找人,便早早地洗漱完,见到梁乐笑在客厅打游戏,还唠叨了两句,梁乐笑像茶壶那样插着腰和他呛声,老头儿竟拿出“两学一做”先进思想严肃地教育了她,一点儿没有来做客的拘束感。
等到连辰也来催她睡了,梁乐笑才收了游戏。她刷牙时,发现台面上躺着跟着老梁几十年的中华机械表,那恐怕是妈妈送给他唯一的东西了。表面早已磨损得坑坑洼洼,表带都不知道换了几条,她去国外曾给老梁带回不同款式的外表,可他总舍不得妈妈送的贴身物。
有次老梁在路上遭了贼,手表被人摸掉,他硬是追了人家整整五条马路,追到后来贼都大喊:“这表不值钱,别追了!”他在后面喊:“不值钱你还我啊,快还我!”最后老梁跑赢了小贼,还进了企业的田径队。
梁乐笑推开老梁的房门,轻手轻脚地把表放在床柜上,眼尖地看到那本眼熟地牛皮本子,老梁定是又在给她的微博写评论。
她心中感慨,摸着肚子,自言自语说道:“没关系的老梁,还有我呢,还有连翘,我们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会像妈妈那样轻易离开你的。”
在梁乐笑轻轻关门时,老梁紧闭着的眼睛渗出了泪,落在了枕头上。
每个人都有秘密,女人因秘密而神秘,男人因秘密而深邃。
梁乐笑妈妈此生最大的秘密,已经和她的生命一起消散无踪。
这是一个即便老梁经年累月地琢磨,反反复复地思索,也无法或不愿面对的秘密。而连辰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事实上,正因为如此,老梁才特别讨厌他,当老梁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讨厌的连辰在一起时,心脏几乎要停了。
可这个秘密对连辰来说,完全没有说穿的必要,他和老梁一样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特别是梁乐笑。
这是他还是实习医生时候的事,当时梁妈妈的主治医生是他的导师,也是现在的院长。院长给过连辰一个课题,希望他能观察病人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来论证安乐死是否适合于国内医疗。
当时,他的结论为:是。
世界上有两件事无法隐藏:一件是咳嗽;一件是不爱。
当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再粉饰都隐藏不了眼神、举止中透露的信息。
经常来看梁妈妈的连辰,很快便发现梁妈妈并不爱老梁,甚至恨他。上一代的婚姻多是长辈介绍或联姻,即便是没有感情的夫妻,
大多也会等到孩子长大成年后,选择和平分手。
可惜梁家妈妈等不到那一天了,她就要死了。
梁乐笑的妈妈在生完梁乐笑后便有严重的癔症,通过药物控制住了,可各种妇科病随之而来,内脏长满了瘤,医生建议拿走子宫和卵巢,可老梁一直想着再生,没同意。
老梁早就知道梁妈妈不爱他,当初刚结婚,老梁便是靠梁乐笑成功拴住了梁妈妈。老梁没看过什么偶像剧也不懂浪漫,他只会用最朴素的办法,用孩子拴住一个人,再用一个孩子拴住人心。
他失败了。从一开始的埋怨到后来的歇斯底里,梁妈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日益逼近的死亡,令她发狂,而折磨她更多的是悔意,是充满懊悔的人生。
“你用笑笑绑架了我,我后悔和你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你非要我再养一个,我就不会得病,是你要害死我。”
“杀人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梁妈妈没有能再生出梁二,她带着悔意和憎恨死了。而老梁也一次都没有见过梁妈妈来托梦,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做鬼都不放过他,所以,到底是原谅了他还是忘记了他,不得而知。
因此,当电话里那个女人用梁妈妈的声音苦苦哀求他的帮助,老梁几乎想也没想便照办了。
“连辰,你说,如果我不爱你了,你会放我走吗?”梁乐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现在只是知道老梁的苦恋和妈妈的冷冰冰。
连辰和老梁都不会再告诉梁乐笑更多关于她妈妈的事,这是两个男人之间无言的默契。梁乐笑没必要知道真相,她只要晓得她妈妈是爱她的就够了。
“应该不会。只要你没有更喜欢其他人,我相信自己是你最好的选择。”连辰说道。
“连先生,你好臭屁。”
你可以去做任何事情,我只要看着就好,一开始连辰的确是这样规划了他的人生,只是现在他获得了更多的恩赐,心也变得更加贪婪。他伸手搂住妻子,将她禁锢在怀抱中,听着她从胸腔发出的笑声。
“连太太,是你叫我说出心里话。”
“哦哟,你这个表面冷淡,内心傲娇的家伙。”梁乐笑佯装生气地砸了几拳,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手臂,“喂,你的手臂算好了吗?”
回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臂膀,和贴在她胸口猛烈跳动的心。
黑暗里,她依然能看清连辰的目光,像是有温度地触碰,她稍稍挺直了身子,仰头寻觅他的吻,小巧的舌尖在唇齿间留恋,手掌也不规矩的向男人腰下抚去。男人紧绷着身体,回报给她如狂风骤雨般地热吻,铺天盖地地将她吞噬。
连医生啊,一旦放开了就和平日里严肃正经的模样完全不同,有时候梁乐笑甚至以此为乐,她就是想看到冷峻的连医生为她疯狂和沉沦的一面。
在难解难分中,连辰稍稍推开了她,抵在她肩头气息不稳地哑声问道:“连翘睡了吗?”
梁乐笑摸摸安静的肚皮,狡黠对他眨了眨眼:“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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