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

【优秀生物研究员薛葵×汽车业新贵男霸总卓正扬】【高干文、玛丽苏、一见钟情、救赎、情感、职场】《大爱晚成》(继《相亲以后》,治愈系女性小说之妙智人生,我们的情感、职场生存记)。 薛葵:冰雪聪明、妙语连珠,工作于某生物研究所,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性格使她无论在职场或生活中,都如鱼得水。卓正扬:长在部队大院、特种兵出身、自创明星企业的汽车业新贵,人前冉冉升起的商界精英,人后对恋人温柔宠溺的个性男人。 薛葵的上司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薛葵刻意扮成一个梳公主头穿雪纺裙配大胸花的恶俗女人,让卓正扬无论如何都不了眼,匆匆告别,从此各奔东西互不相干;再遇薛葵时,卓正扬看到的是一个机巧细思、语带机锋、咄咄逼人的女子,将他高高在上、老谋深算的姑姑逼得避无可避;再然后,看见的是那个和父亲在一起时会笑意盈盈、控制场面的孝顺女儿。冰冷,热情,机智,聪慧,妙语连珠的薛葵丰富了卓正扬一直以来单调划一的生活,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风光无两的薛葵背后,上司绞尽脑汁琢磨如何能挤兑她,卓正扬由冷到热步步追求让她渐渐害怕,卓正扬的死党展插科诨不断恶作剧,心怀鬼胎的*女人沈西西对她变态的蔑视与嫉妒,父母视若珍宝的表象之下引而不发的不满,十五岁那年隐痛的过去与贪婪。自己喜欢的总是无法克服过去的阴影,自己想摆脱的又总是纠缠不放…… 近年来别具一格的女性情感心理小说,读者盛赞极其成熟的作品,聪慧剔透的处世智慧,直面真实的人性,细述繁华都市中的你和我。

番外一 租心
格陵东城区妇幼保健院生殖中心。
下班时分。
张琼方关上B超室的门,走进周蜜尔的诊室,敲了敲她整齐有序的办公桌:“蜜尔,房子找到了吗?”
周蜜尔脱了白袍,一边拿包,一边将腕表伸到她面前:“约了中介六点半。”
腕表的皮带虽旧,但保养得挺好。就像周蜜尔这个人一样,简素洁净。张琼方轻佻地拨开手腕:“天下中介一般黑,别去了——我住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周蜜尔眼睛忽地睁大,转向张琼方似笑非笑的俏脸:“愿闻其详。”
候诊大厅已经没有什么人,顶灯熄了一半,清洁工正在整理场地,轱辘轱辘地推着医疗废料桶往客梯走。两人一起上了员工梯,步出医院。
张琼方住云阶彤庭,位于伯乐路与女娲大道交界处向内五十米,毗邻普罗旺斯风情园。附近有大卖场,菜市,配套设施齐全,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更妙的是,离妇幼保健院只有两个路口,上下班只需要走二十分钟。
作为住院医师,张琼方与周蜜尔都有保健院提供的单身公寓居住,虽然简陋也算有片瓦遮头。
但单身公寓一屋两人。若室友常常招待异性伙伴,偶尔有男性衣物落下,你难免会觉得自己多余。
一日,周蜜尔值班夜归,惊见黑黢黢的客厅内有一只围浴巾的大汉开冰箱觅食,便知自己该找个地方搬。
“云阶彤庭九栋十八楼A座,豪华装修,两室一厅中的次卧出租。”保健院附近的拉面馆里,小乔,张琼方,周蜜尔齐齐坐下,“不,不是和我合租。我不住了。”
小乔是张琼方的男友,IT人士,为人寡语,也可能是不方便在女友的朋友面前表现太过积极。张琼方介绍房子,他只埋头吃面,露出一片稀薄的头顶。他与张琼方和其他的青年情侣一样,合力供着智新开发区一个新楼盘中的一个单位。半年前交了房,立刻着手装修。两人如燕子衔泥一般,一点点将小巢筑起:“我和小乔总算是有了窝,下个礼拜就搬进去。欢迎你来做客。”
“恭喜。”周蜜尔和张琼方刚毕业时,都以安家立业为五年目标。现在张琼方先达成了。知道她为人寡言,张琼方笑笑,继续租房的话题:“房主有三条规矩。一,不许招待客人和豢养宠物;二,保证房间整洁,家具完好——”
周蜜尔浏览着张琼方手机上的房间照片。简洁大方的黑白两色装潢,宽敞的客厅,开放式厨房,洗手间墙壁上一格格海蓝色的马赛克。次卧由书房改成,铁艺单人床,流线型书桌,还带一个大飘窗,真是越看越欢喜:“很好。”
张琼方对周蜜尔太了解。她爱干净,喜欢独处,简直就是新时代的植物人——自力更生,安于现状,如果有叶绿素,只怕还可以自己产能:“我没说完呢。三,房主偶尔会来住。”
房主住在远城区的观止一号,工作单位却在东城区的格陵大学。张琼方考虑她之所以把云阶彤庭的次卧放租,一方面有人住着,房子不缺烟火气息;另一方面,她来住的时候,有人陪伴:“我和你说过房租没有?绝对令你满意,房东也不是为了赚钱才放租。”
小乔插话:“这些有钱人,在中心城区置一处行宫,招个兼职用人,还收房租,一举两得。”张琼方瞪了他一眼,对周蜜尔道:“不管和谁合租,也总有互相帮忙的时候。况且我租了一年多,她只来住了两次。一次是老公出差。一次是夫妻耍花腔。”
小乔讥道:“不错了,一年内宠幸你两次。”
张琼方翻了个白眼:“吃你的面!”
一套如此优质的房源,房东难免挑剔:“既然房东偶尔会来住,更加不应该养宠物和招待客人。房间是否干净整洁,她也可以自己检查。”
张琼方笑笑:“那我约时间你们见面。”
吃完面出来,小乔去推电动车的当口,张琼方对周蜜尔道:“蜜尔,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一起分担会好过一点。”
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云阶彤庭。彤色外墙,几乎要和这暮色融在一起。周蜜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张琼方本来还想说什么,又觉得那都是不痛不痒的安慰,便也沉默了。
由张琼方居中联系,周蜜尔与房东薛葵在周五下班后见面。
周蜜尔原以为格陵大的教授至少也要四五十岁,大概会见到保养得体,大方典雅的中年妇女。依时而来的却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优雅女士,T恤牛仔裤,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一脸书卷气。张琼方大致介绍了一下双方:“薛葵老师在格陵大教书。周蜜尔和我是同事,都在妇幼工作。”
薛葵也没有想到妇幼院生殖中心的主治医师这么年轻干练。短发,方脸,四肢纤长,面容秀静,声音低缓:“薛老师,你好。”
有没有眼缘,往往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薛葵冲她一笑:“周医生,不如上楼,边看边聊。”
周蜜尔心思细腻,自带了鞋套,在门外穿好才进去。房东淡定得很,去厨房接了一杯水来喝。由张琼方领着周蜜尔看了一圈回到客厅。
这个单位在现实当中更加地好看,尤其是在细节上用了心。整间屋子的水电铺设十分周到,边角旮旯都用上了整理收纳的小巧思。张琼方一一演示给周蜜尔看。
橙色的夕阳从饭厅的窗户洒进来,铺了一地。拖鞋踏在地板上是软软的啪啪声,还有鞋套摩擦窸窸窣窣。两人小声快速交谈,回到厨房。
“周医生,你觉得怎么样。”薛葵问。
周蜜尔老实回答:“这是言情小说女主角会住的地方。”换了她是房主,不舍得放租。即使放租,也要天价租金。合同还要写明一应家私用具,只准戴着手套碰触。
薛葵莞尔:“所以我对租客很挑剔。这里两年前重新装修过。洗手间逼仄了点,没有做干湿分离。厨房开放式,不建议你炒炖煎炸。” 除此之外,无可挑剔。
张琼方笑着抢答:“周蜜尔做沙拉一流。”
客厅的阳台狭长。东角放着一台全自动洗衣机。西角的架子上搁着一只大纸箱,上面用粗大的记号笔写着“展开”两个字,字体颇像小孩子。
见张琼方和薛葵不做声,周蜜尔迟疑地呃一声:“要时不时展开来晒晒?”
薛葵伸手在纸箱上一拂,口吻轻柔:“不,展开是他的名字。他在国外上学。”
好奇心不是周蜜尔的强项:“好的。我不动它。”
三人在客厅坐下,张琼方去切水果。薛葵对周蜜尔道:“张医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周医生,我有时候也会过来住。你能接受吗?”
周蜜尔摸摸手肘,点头肯定。
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即止。用的还是张琼方的租约,措辞清晰,条约合理。双方签了半年,付一押三。周蜜尔直接从手机上划账。签完字,薛葵道:“你们交接就好。我先走一步。”
见她施施然离开,周蜜尔对张琼方道:“一点也不像房东,根本不在乎身外之物。”
张琼方道:“她婆婆在第一医院血液科工作,是我一位沾亲带故的长辈,逢年过节总在走动。”
原来如此:“真是好居处。”
“你现在出阳台去看,她老公开一架跑车来接她。这么好的福气,还需要在乎什么。”张琼方口气有些惆怅,往沙发上一瘫,“我也想买这附近的房子,上下班方便。可是小乔坚持买在科技园附近,同样价格多三十平米,可以把他父母接来住,以后开车上下班。”
周蜜尔不方便就她的家事发表意见。她靠着柔软的沙发,凝视天花板中央的顶灯。
“琼方——你说她会不会愿意将这个单位卖给我?”
周六整整一天周蜜尔都在帮张琼方打包搬家。晚上就在那铁艺床上裹着毯子睡着了。一夜无梦,十分香甜。周日她回单身公寓一趟,将两个行李箱一个包运到云阶彤庭,又去超市采办了一批新的日用品。
晚饭她拌了个沙拉,吃完后看专业书籍,十点上床,又是一觉到天明。
因为她确定不会再有围浴巾的大汉在客厅里。
新的一周,一大早周蜜尔收到张琼方的短信:“从新家过来要倒两趟地铁。人挤得出汁,恨死我。”周蜜尔回:“注意保湿。”张琼方不再回复。
这一天发了一百零九个诊号。每个患者又带着一两位伴随,候诊大厅满满当当,看一个号要应付两三张嘴,只讲得周蜜尔口干舌燥。偶有病人烦躁,发生口角,她还得抚慰。
好在一天天这样过来,她也算习惯了。况且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很该做点成绩出来。周蜜尔不是个爱抱怨的人。
下班后她回到云阶彤庭,还是那夕阳铺了半边的客厅,满眼懒懒的金色,真是通体舒泰。
如果这里属于她周蜜尔就完美了。她暗暗定下了这目标,至于要如何达成,暂且顺其自然。
她吃过晚饭,又去附近的普罗旺斯风情园逛了几圈。荷花嫩嫩地铺在水面上,许多老人,孕妇,孩子在锻炼,散步和玩耍。令周蜜尔意外的是遇到两个病人。一个亲密地和她打招呼,请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问她是不是住这附近。另一个装作不识她,扶着老公的手,擦肩而过。
她并不介意。病人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并不会影响周蜜尔的情绪。况且在她的眼中,就连一只麻雀都是那么的可爱。她甚至还买了一支冰淇淋来吃,逛到天色渐黑,又回到巢中洗澡休息。
周蜜尔很适应新的居所。她的前室友在四楼的中医科,抽空过来对她诉苦:“蜜尔,你退房后,医院又安排了一个人来住。坏得很,不许我带男朋友回家。直接站在客厅开骂。”
“不许你带哪一个?”周蜜尔心情好,陪她讲笑。
前室友轻轻地拍她肩膀:“蜜尔,还是你好。要不你还是把房间占着?我随时欢迎你回来住。至于房租——一平米二十元而已,好计算。”
听这口气,周蜜尔想起了房东薛葵。原来她在别人眼中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出尘人才?她不免觉得滑稽。
这样的与人方便她不想再妥协:“真心劝你一句——不要再找那些连开房都舍不得的男人。”
不待前室友回答,护士拿文件过来给周蜜尔签字。周蜜尔签过字嘱咐:“把这位病人的六个胚胎拿出来解冻。准备好后过来叫我。”
护士回一句知道,又忍不住点点患者名字:“我记得她这是做第四次了。”口吻不无叹息。
周蜜尔边写病历边道:“该做的术前谈话千万不能马虎。手术风险和成功几率一定要对病人说明。去吧。”
对,周蜜尔的工作就是帮助有生育困难的夫妻做试管婴儿。将卵子和精子分别从夫妻双方身上取出,筛选健康优质的细胞,在体外受精分裂,再放回母体培育直至分娩。
这理论听起来简单,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每一步都有一定的失败几率。有夫妻一次就中,也有夫妻花费数十万仍是一场空。社会发展至今,虽说职场女性一再强调独立自主,可生育繁衍仍是大多数家庭的头等大事,甚至与人生成败紧密相连。
她再抬头时,前室友已经离开。
暑气正炽,格陵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雨。半夜开始天就破了一块,倾泻对这座城的怒气。周蜜尔穿雨靴上班,两条裤管加半边衬衣都浇了个透。午间新闻里通报多处淹情,城西已成泽国。据张琼方说新家附近倒是滴雨没有,可见格陵幅员辽阔,又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住到城乡结合部,不再属于格陵居民。
单身公寓的住院医师也抱怨水深到了脚踝,一楼淹了一多半。小孩子倒是高兴得很,出动了脚盆,水桶等水上交通工具嬉笑打闹,家长也只好站在浑黄的积水中伺候。
碍于合同,周蜜尔对于不能收留前室友只能感到抱歉。晚饭后她坐在飘窗上发呆,隐隐听见水泵轰鸣的声音。物业的电话打到家里,细心告知业主防洪事项,她才想起阳台上的大纸箱。
这下麻烦。纸箱被飘进来的白色雨筋洇湿,定是窗户没关严之故。周蜜尔先打电话给薛葵报备,然后将纸箱拖进客厅,打开。
一只口窄腹阔水族缸,玻璃弹上去铮铮作响。
里面的东西倒还没事。一套供氧系统,五六块雨花石,两本图文并茂的养鱼须知,少儿百科全书少了第九和第十册,还有一支网球拍和三只旧网球。
展开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吧。静可以养鱼,动可以打球,聪明到会使用供氧系统,又粗心地少了两册书。
他收拾好这些小玩意儿,去了大洋彼岸念书。学成回来,只怕又是一脑袋的奇思妙想。
周蜜尔日常里见到的多是求子的夫妻,关注的也只是那些小小的胚胎。小小的胚胎哭闹着来到了这个世界后,父母如何眠干睡湿,孩子如何迎风而长,是她根本不会接触的人生历程。
她算是洒脱的人,可每每想至此处,心里总归有一些发酸。
大概是动了凡心,又或者是风紧雨急,她这晚上竟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大圆脑袋五短身材的丑八怪小男孩,十分严肃地指使她:“喂,要替我保管好鱼缸。我回来还要养一对乌龙,一对珍珠,一对水泡眼儿。还有,我回来了,你就不可以住这里了!”
周蜜尔见他丑的喜人,正想问他“你爸爸妈妈呢”,却一下子醒了过来,梦碎成千万片。
一看闹钟,还有半个小时,正想回味一番时却接到妈妈的电话。
周母总在她上班前打来电话,无外乎问问近况,有无吃饱穿暖,再加个人问题。
周蜜尔不知道还需要自己解释多少遍:“妈妈,我不考虑结婚。”
周母偷声缓气:“傻孩子,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不结婚,你将来倚靠谁?我们又不可能跟你一世。”
周蜜尔沉默不语。周母又劝:“现在医学昌明,你自己又是做这一行,还顾虑什么?再说现在丁克家庭也不少见。将来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的伴侣,你说是不是?你要走出去,多认识认识朋友……”
父母这样开明,正是其他大龄剩女所期盼。可周蜜尔只觉头疼:“妈妈。我总不可能遇到一个人,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我先天双侧输卵管畸形。如果和我结婚,通过试管婴儿受孕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五。如果你不介意,我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虽然没有孩子。”
“实在不行,也可以抱养……”
“妈,我要上班了,挂了。”
周蜜尔对自己的缺陷在读这一科的时候就知道。原本以为不适与紊乱都会在婚后解决,却引向了如此严重的缺陷。
张琼方劝她不要和男友坦白,结了婚再想办法。但她还是说了。并不是因为诚实。而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想找个人分担。男友安慰说自己不是独生子,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做丁克一族也很潇洒。
但两年后还是分手了。周蜜尔也不知道怎么就分手了。没有吵闹,没有指责,甚至没有第三者。感情越走越淡,越走越淡,仿佛积尘上的指头印子,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她便想通了——即使没有缺陷,也还是会在那个时机分手。
因为连她都渴望有个孩子。怎么说服对方陪自己一起孤单到老?
分手那天也是下着极大的雨,几乎淹掉半座城。
住进来两个多月后,薛葵给周蜜尔打了个电话:“周医生,我周三到周五会过来住三晚。”
一个人逍遥惯了,房东猛然说要临幸,周蜜尔心中隐隐不快。可她脑筋转得迅速——这就是逍遥的代价,金钱,健康,感情以及自由。
诚然可以去找其他独居的公寓,但能找到这样满意的么,她十分怀疑:“好的。”
薛葵来的那天带了披萨和鸡翅。周蜜尔做了玉米青豆金枪鱼沙拉。周蜜尔本来以为会局促,没想到薛葵是个暖场达人,爱笑又不做作,既不过分亲密,也不居高临下,一派谦和。
职场女性精似鬼,谁练金钟罩,谁穿软猬甲,一接触就知道。周蜜尔觉得和薛葵说起话来很契合,又难得喜好相近——明明知道这相近的喜好是对方做人得体之处,但很是受用。
周五薛葵老公接她回去时,周蜜尔竟有些失落。她想和张琼方聊两句,没想到张琼方正在苦恼中。小乔妈妈一向有哮喘的老毛病,他没有和张琼方商量,就将妈妈接了来养病。小乔妈妈身体虚弱,做一点家务就气喘吁吁;况且久病的病人心思敏感,张琼方又强势,大开大合,两人难免就有摩擦,小乔夹在中间也难做得很。张琼方的家里得知这种情况,当即把小乔骂了一顿,要他把妈妈送回老家去——哪有还没结婚,就先奉养起婆婆来的!但小乔妈妈也有说法应付——没结婚?没结婚不是已经住一起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一开始也知道小乔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也没一味地向着他妈。房子都买了,还在贷款,真要分手,这笔账怎么算。”
周蜜尔沉默不语。张琼方又道:“蜜尔,我那位远房长辈之所以会热心搭线,叫她儿媳妇将这套公寓分租给我,根本不是看在亲戚面子上。不过是安插个眼线而已。”
周蜜尔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这套房子本来是她儿子的,结婚前过户到了媳妇名下。本来丈夫宠老婆天经地义,没想到刚结婚没有多久薛老师娘家就惹上了官司,差点闹得要离婚。两人分居了快一年。”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种事情,容易在亲戚间流传出来。传到张琼方这里时,说是两个人脾气都相当倔强,吵架互不相让,甚至还打架掀桌。也不知道其中扭曲的成分有多少。只是听在耳里,还真是隐隐地有些快感。苏仪一生荣华富贵随心所欲,终于也有了些烦心的事情。
“分居期间,她就是住在这里。”张琼方道,“后来虽然重归于好,长辈们还是有些不安心。于是考虑将公寓租出去,租给自己人。这样就算小两口吵架,也不至于再分居。”
周蜜尔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多事情。租了就租了,住了就住了,管他那么多。”
张琼方苦笑:“你要是有我那样一个准婆婆,说每句话都要看她的脸色,生怕她多心,你就知道。这半年来,我的心眼也多了不少。我是说小乔为啥那么体贴,感情全是从小看他妈妈的脸色学出来的。”
周蜜尔无言可对。张琼方又道:“当我准备退租的时候,是薛葵主动问我是否有朋友愿意续租。她这一举动也是为了让她婆婆放心吧。”
临了,周蜜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们是不是有个孩子叫展开?十来岁的年纪。”
“怎么可能。她爱人姓卓。”张琼方不以为意道,“你是说阳台上那个箱子?我住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可能是助养的小孩吧。”
半年之后,又续了半年。房租只涨了百分之五。
和薛葵比较熟了,周蜜尔觉得时机已到:“薛葵姐,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这套房子卖掉。”
薛葵讶然:“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打算。你要买房子?”
“这附近的房子,放盘的不是一楼就是顶楼。毛坯我不想买。装修太麻烦。”
薛葵笑:“没有人会将家卖掉。”
周蜜尔道:“我晚上观察过,本小区入住率挺高。不过隔壁一直没人住。”
有一次周三下午她休息,听见外面有响动,从猫眼往外看,是一名家政拎着各种清洁用具上门,收拾了三个多小时离开。
薛葵答:“隔壁那家只有买房子,绝不会卖房子。”过了一会儿,她好奇发问:“你想置业?”周蜜尔点头:“我想买在附近,上班方便。”
女娲大道附近的均价已经到了一万八。买一套九十平米的两居室需要的最低首付是五十万。
周蜜尔道:“最低首付还是有的。” 家里再支援一些。
薛葵赞:“真是了不起。”
周蜜尔也不避讳:“做我们这一行赚不错。而且年纪越大越得病人欢心。你如果白发苍苍,说起话来都有分量的多。”
从小学,中学一路读上去,读得双眼无神,两颊苍白,长辈都心疼地说太吃力了,最后还是神使鬼差选了医科。
薛葵叹气道:“如果我有孩子,一定不要他读书太辛苦。”
“阳台上的纸箱——展开不是你和你先生助养的孩子?”
薛葵大笑起来。
“对。他对于我和我爱人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孩子。”薛葵笑答,“周医生短发很好看,但也不至于长长了一点点就要去剪掉吧。”
“曾经被病人家属抓着头发骂,所以干脆剪短一点,不要授人以柄。”周蜜尔摸了摸发梢,不以为意道,“所以说不要读医科很正确。不仅辛苦,而且危险。”
时间就这样像水一样地淌过去。突有一天,薛葵打电话对周蜜尔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展开的学校放假了,原本有旅行计划,临时取消,他打算回来呆一段时间。”
周蜜尔嗯一声,静待下文。
“我在北京开会,我爱人也在外地出差。要下周一才回。展开他不喜欢住酒店……”
周蜜尔道:“何必这么麻烦。过来住一个周末又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周医生,麻烦你。”薛葵道,“他……是个孩子,希望你不介意。”
周蜜尔微笑:“需要我去机场接他吗。”
“那倒不需要。”周蜜尔听见她在那边不知和谁谈了两句,又道,“周医生,我让他从机场出来,就到医院找你。好吗?”
“没问题。”
生殖中心偶尔会被患者攻击,而这次的矛头直指周蜜尔。
“哪里有这么可恶的医生,自己生不出来,就恨不得所有的病人都没儿子!”那病人家属站在候诊大厅中央破口大骂,“这种人,不配当医生!只配当畜生!”
张琼方赶过来,听那病人骂了两句,咬牙道:“怎么回事。”
“做了几次试管婴儿都不成功……好容易成功,生的是个女儿。”
“我不是问这个。这本来就是概率事件——是谁把周医生的隐私告诉了病人?”
一干护士和病人都摇摇头:“谁没事说那。再说了,医院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张琼方四下一看,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周蜜尔的前室友与张琼方凌厉的眼神对上,心下一惊,悄悄地退开。
护士们还在咂嘴:“他这一闹,都知道了。宛主任正赶来呢。”
“周医生呢?”
“是啊,周医生呢?”张琼方听见身后有人仿佛学舌一般学了一句。转过身去时,一下子愣住了。
周蜜尔坐在办公室里。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慢慢地打量着小小空间里的日历,电脑,办公桌,打印机,屏风,铁皮柜,熟悉又陌生。
她错了吗?没有。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门开了一条缝。她原以为会听见喧闹席卷而来,没想到外面安安静静。闹事的家属似乎已经离开。是宛主任?宛主任已经把麻烦解决了?
门又打开了一些。
一名青年男子静静地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张脸,越发衬的五官标致。身材颀长,穿着入时,戴一顶帽子,简直就像时尚杂志上的模特。
“你是哪一位。”周蜜尔皱着眉头,闷闷地问了一句,“你找谁。”
他似乎也有些吃惊。
“周医生?”
周蜜尔看着他。青年男子似乎不太相信:“你是周医生?”
他听说的周医生是每天七点起床,十点睡觉,清心寡欲,注重养生,业务精湛的医学专家——刚才在办公室外听到的秘密,似乎也在暗示,周医生是五十岁上下的独身女性。
所以薛葵要求他暂时和周医生住一个周末,他并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爱吾老以及人之老,没问题。
可现在看来,这位周蜜尔医生只怕比他还小两岁。
他歪一歪头,和行李箱一起进来:“你好。我是展开。”
周蜜尔愣愣地没有回答。良久才道:“什么时候了?”
“该下班了。”展开四周一望,准确地拿起她的包和外套。衣架上还有一大包零食玩具,包括星球杯,果冻,薯片,扭蛋……他愣了一愣,指一指那零食,又指一指自己:“买给我的?”
聪明如展开,立刻想通他们两个都被调戏了。
他没想到她这样年轻。
她没想到他这样年青。
“薛葵真是……”展开又好气又好笑。按照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应当是一对祖孙的相处。可是现在——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低头去看腕表。腕表的表带老旧而洁净。
展开取下那包零食,和周蜜尔的包一起挂在拉杆上。他一手挽着周蜜尔的外套,一手朝她伸过来。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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